秦绍被困在东宫两日了。
大殿空旷无人,说句话都能出回声,也没有奶娘服侍更衣,她便和衣而眠。
秦绍倒不是很怕,她只是生气。
气自己,也气容宿。
嗑哒一声,殿门开了,一排小宫女端着饭食摆好,请秦绍用早膳。
还是太子的规制,精致的点心粥品一碟一碟地摆满桌子,便是五六个大汉来了都吃不了,何况秦绍一个人,还没心情。
她草草用了几口,直着耳朵听了听,没有朝鼓声传来。
“几时了?”她问。
大殿前守卫恭恭敬敬地回答:“禀殿下,辰时已过。”
果然。
今日陛下没有升朝,说明三司会审已经出了结果,陛下应该已经拿到了重重证据了吧。
证明她的父王毒杀昭煦太子,罪大恶极。
证明她这个太子其心不正,德不配位。
秦绍叹了口气,把蘸了酱汁的小笼肉包塞进口中。
这一局她输得真惨。
输得体无完肤,输得毫无还手之力。
并非她智计不够,而是,她没有办法去抵抗那些来自她出生前的设计。
昭煦太子之死,是当年就有人精心布好的局。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陷害给裕王。
或许是要让裕王顶罪,又或许是对方早有想法,要在秦绍爬得最高的时候,摔得最狠。
当然,那时恐怕还没有裕王世子秦绍,对方想要害得,只是裕王一脉的男丁。
这场夺嫡大戏,演得近乎完美。
秦绍手中的银勺被捏得咯吱作响,吓得盛粥的宫女噗通跪倒在地。
伺候主子不容易,伺候被禁足了但依然能掌控你生死的主子,更不容易。
幸好秦绍不是回迁怒别人的人。
她静静吃饭,心里却还翻着前世的记忆。
父王之死。
到底是谁的责任。
秦绍不是傻子,即便她没日没夜地憎恨着容宿,但发生了如今这么多的事,眼见着一个“意外”又一个“意外”层层叠叠地包围住她父女二人,秦绍不得不承认的确有一个幕后黑手在操纵一切。
而且这个人,绝对不是容宿。
因为容宿今年不过二十岁,根本就不可能到十六年,甚至二十六年前去布局。
所以,前世父王的死……容宿不过是背了锅。
是有人想让父王死。
这个人是幕后黑手,也是……当今陛下。
父王的亲哥哥。
她的亲皇伯。
秦绍闭上眼艰难地吞下一勺热粥,喉咙里火辣辣的烧痛让她不自觉地吐出热粥,双目紧随着红了起来。宫女以为她被烫着,送了凉茶,急得快哭出来,只有秦绍自己知道,她只是需要这口热粥来解释这通红的双眼罢了。
或许,父王中的毒根本不是什么致命的毒。
不过是普通毒箭。
也许随便一个大夫就能给他治好。
可陛下不许玉成先生为他诊病,陛下只让他信任的太医去救治父王,然后急得日夜不眠不休地陪在弟弟身边,一点一点地看着弟弟的生命流失。
他在狞笑吗。
笑他终于为自己可怜的昭煦太子报了仇?
秦绍真的很想回到前世,回到皇帝在裕王病床前守着的那几天几夜里质问他,看看他有没有在冷笑,有没有愧疚,有没有撕心裂肺的痛。
像她一样。
秦绍拾起掉在地上的筷子,面色平静甚至带了两分笑容地吩咐宫女换一双过来。
拿着新银筷,她波澜不惊地夹起一片腌得白里透黄的嫩笋,咬在嘴里脆脆咸咸的,鲜香汁水瞬间溢满喉舌,一口咽下去,唇齿间余味残留。
她舔了舔嫣红的上唇,露出一丝笑来。
“殿下,”容宿站在大殿门前,朝阳的余晖把他的影子印进大殿,让秦绍眉头微皱像一只被侵犯地盘的猫。
可来者是容宿。
她挥手,令人放容宿进殿。
侍卫没有阻拦。
“看来是带了谕旨而来。”秦绍笑笑,吩咐一旁:“再拿副碗筷,想必容卿也没用早膳。”
容宿眉头微皱。
“陛下传召。”
“我让你陪我用膳。”秦绍挑眉,任性又霸道。
容宿坐到秦绍对面,带着暗纹的银盘银筷银勺摆好,宫女们乖顺退下。
秦绍低头,又塞进嘴里一只小笼包。
和前世一样,她没有看对面的容宿,只不过今生却是另一个原因。
容宿没有害死她父王。
甚至是……
如果没有容宿,只怕她的小命也早就被人取走了。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谋朝篡位。
虽然她是个女儿身,但她只能禅位给大秦皇室,决不能让位给容家的人。
“容宿,孤以茶代酒……”后半句秦绍噎了噎,说不出口,索性干了那碗凉茶。她眉梢一挑才看到容宿受宠若惊的表情,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呆子一样,秦绍第一次露出真心实意的笑来。
容宿竟看得呆了。
他早知面前的太子爷素有美名,却没想到殿下一笑当真倾国倾城,红唇霞面水眸,见之误终生。
听云……
不知为何,眼前的尊位竟和那眼角带俏的少女重叠起来。
容宿猛地摇头,狠狠将重影分开。
殿下是君,是大秦未来的圣主。
听云是佳人,是他未来的妻子。
这两个人断断不敢混为一谈,断断不敢!
“殿下不怪臣胆大妄为,倒戈相向吗?”容宿将话题转回正轨,对上秦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