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每天都盼望着见到陈柯,袁玫的打麻将倒是成了一种敷衍,每天胡乱吃好中饭就急匆匆赶到了棋牌室。
有时候陈柯已经到了,就相互心照不宣地打个招呼,袁玫会刻意地坐在他下手的这个座位。若是已经有人了,就只能随便坐了。不过有些怏怏的。
若是来早了,他还没来,袁玫打牌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关注棋牌室的那两扇开合的大门,进来的是不是他。
这样过了一阵子,袁玫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万一哪天看不到他来,坐在那里即使拿了手好牌也魂不守舍的,最后胡乱打了一通臭牌。
有人就取笑她:袁大姐,你今天怎么了?这么好的牌都不糊?哎呦,你刚才怎么打的,你明明早就该糊了,哈哈,不客气,我糊了。
袁玫就没好气地看着这人喜滋滋的样子,也不好怪人家,自己看着牌都不知道在看什么。
为此,她发觉自己精神头不似往常那么好了,吃东西也吃不甘味,就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和潜水鸟一说,他自然着急,就催促她去检查身体。她也担心自己会不会得了什么癌症啥的,因为她的好些小姐妹近年来陆续都有人得这个那个的病,走了好几个。
去年丧礼就参加了三回,看着吊唁会上那黑白的大幅照片,虽然依旧是一张笑盈盈的脸,但看起来说不出的阴森揪然。
脑子里还是她活生生时候的样子,一下子就变得阴阳两隔,永世不见了。
每回都好伤神,黯然回到家,会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坐好久,默默垂下几颗眼泪,先前在追悼会上倒是哭不出来,回到家了反而哭得伤心,只是她知道,这眼泪并非是为那个死去的人落的,而是为自己落的。
因为想到,总有一天,自己也会这样躺在那里,儿子为自己办追悼会,那些小姐妹来追思自己。
而自己哪,就只能成当中那幅照片被供在那里,平静地俯瞰着所有人,那种感觉好像外国电影里的耶稣,高高审视着下面的一众芸芸。
人生匆匆一遭,结局却总是一样的。你看,婚礼如今可以各式各样,浪漫的,新潮的,海派的,另类的,但是追悼会永远都是一个模式,从来就没有变更过。
**肃穆永远是统一的格调。
有没有人想过,为什么追悼会不可以搞得愉快点,热闹点,轻松点,或者浪漫点?
为什么死人的棺椁里永远就只能用这两种白色和黄色的花?为什么大堂里就只能放菊花,不能放玫瑰,不能放紫罗兰?或者放点香槟酒,让大家彼此举举杯,畅谈一下今后的生活?
为什么追悼会就不能搞成一个野炊y?就像老外的那种,烤着土豆,烤肉,然后所有人都围聚在一起?
听起来是不是很吊诡?
人家一定会说,嘿,你这是对死人的不尊重。
那么,谁又知道,眼泪就一定是对死人的尊重哪?
欢笑和眼泪,到底哪个更加**?有谁能回答?其实,佛,从来不希望人以泪送别的。其实,所有人都说,人会去一个极乐世界。那么难道不应该替她感到庆幸?哈,越说越离谱了。
你又会说,你不觉得她离开人世已经是件很苦恼而且不得已的事情了,她本想还多看几眼,看看孙子长大成人,再娶妻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你们的眼泪会不会让她离去的路上更加凄凉,更加愁苦?
是啊,我这一生原来只剩下各种眼泪了。无论你以往做了多少,但事实就是,最后就只有眼泪。
为什么就不能是欢笑声去送别她,让她离去的那条路上不那么凄凉和冷清,至少还有那么多亲友和朋友的欢笑声合成一首奏鸣曲,就好像你坐在回家的地铁里,冷清孤独,如果耳边能够听点音乐,岂非很愉快的一件事?至少能让旅程变得有趣,轻松,不那么煎熬了。
为什么就没人这样想。
因为,死了人了,没有人会因此高兴,就算是以往和你不和的人,他也不会很高兴,因为他忽然会觉得愧疚。对于你的死亡,他会感觉以往自己种种行为实在值得指责。
袁玫胡思乱想之余,自己就收拾了眼泪,又破涕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就因为参加一个追悼会,就变得这样脆弱,这可不是自己一贯的风格。
但是,渐渐,袁玫也很怕接到人家的这类电话,不去又不好,去了自己又不好,真是为难。
因为心有所感,她对儿子的思念也就日益深了,还没到年底,她就有些等不及想看看儿子,另外,她想到了那个未曾谋面的孙子,想看一眼的愿望就变得十分迫切。
前些日子自己身子不歪歪时,就担心自己万一早早走了,连孙子一面都没见到,这人生可算悲惨之极了。到了那里,见了老头子,也变得无言以对。万一他问自己:你活着怎么就不能想办法去见一见?我个死人实在是没办法。
这话一定让自己噎住。所以,自己必须趁着还活着,要看到自己的孙子。
不然,人生活着也是枉然,也是不值。她的一腔心,又忽然从儿子身上转到了孙子身上,显然在家里也呆不住了。
临走前的一天,就和陈柯说及了这事:陈科长,我这几天可能不会来打牌了。
陈柯就很纳闷,说:为什么不来了?是不是一直输钱?其实,袁大姐,我知道你手上
有什么牌,就会有意让你的。你不用担心。
袁玫有点不好意思,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