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来看,是那个成天戴着洋毡帽的上屋梁老实,他爷爷就是村子弄田活的第一把好,他爹也是,到这辈也是,三代人积下了三十多亩田,曾几何时,王老三觉得到了孙子那辈,他家也就和梁老实差不多了,可谁曾想这命啊!
现在梁老实是保里的保长,儿子在那个什么学校里读书,出来后要到乡里做官的。
“老三叔,你在这忙着那,别回家了,别回家了,在地里头守着,水渠引水了,咱们村今个下午,机子一到,就抽水……”
啥,引水了?
还没等王老三弄明白是咋回事,梁老实人就跑进了村里头,不一会,就只见他手里掌着一面锣,在那里敲了起来。
“父老乡亲听好了,水渠引水了,各家各户抓紧吃晌午饭,机子来了就引水了……”
那锣声便着梁老实的喊声,在村子里回荡着,而王老实则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这,这是咋回事?
还有,那渠可咋引水?
“嗵、嗵、嗵……”
伴着机器的轰鸣声,王老三惊讶的看到那水顺着几十拖着布皮管子朝前走着,走着,终于,随着一股白流涌出,他惊讶的看到水流到了自家的田里头,被机器从水渠里头抽到了自家的田里。
“水来了,水来了!”
在孩子们的欢天喜的呼喊声中,在田间那一张张菜青色的脸膛,这会都挂上了欣欢的微笑。那些刚从学堂里跑出来的孩子们在那田里头跑来跑去,赤着脚在太阳底下踏着软泥儿耍着。
在合作社里来的人的指使下,几个团兵拖着水管子,在田间给麦田灌着水,水全是那样满满的,在田里头流淌着,水就像是雨点似的挂在草叶上,象一颗一颗的小银珠。
在一片欢天喜之中,在这田垄上,是人们立时开始喧嚷着,活跃着。展眼望去,田畦上时常有赤脚来往的人群,满面喜色的说道着,三个五个一伙的,指指那灌田的水管,指着那合作社里运来的机子,又指着临时挖出的引水的小渠,谈这谈那,都准备着,计划着,寻思着,今年入了冬,把这小渠修引渠,到那时候,就再也不用担心地里旱了。
更多的人,则是满面感激涕零的说道着那“嗵、嗵”作响的机器,若是没那能抽水的机器,可真引不来水啊!王老三的脸上展出了笑来,在那憨厚的笑容中,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愁容。
“全专区一共投入了两千台抽水机、十四万团兵,用于抗旱,只要旱情得到缓解,今年的丰收肯定没问题……”
在田垄边向在身边那个写出五万字的“邯彰记行”的李敢解释到,这个记者年个可是化妆成一个乞丐在专区内进行采访,他的报道即未极尽鼓吹,也未一味批评,立场可谓是极为公道,谁曾料想没过几个月他又来了,正好碰到了这场春旱。
“那这些抽水机、团兵的费用都是由谁出纳呢?先前听说今年开征水利捐,这是不是意味着,在政府有所行的同时,亦又横征于民呢?”
李敢不无疑惑的问道,在他的《邯彰记行》中曾提到,邯彰十二县的苛捐表面上因专区的成立而从14种减少至只有卫生、团防、教育三种捐,但实际上负担并没有减轻,老百姓所谓的受益,也仅只是从二五减租中受益,而现在,又开征了水利捐。
“李记者,看问题要分角度去看待,捐费,古来有之,但捐费分恶捐与良捐,何谓恶捐,何谓良捐,于最简单的角度来看,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即是良捐,正如这水利捐,李记者大可上前询问,乡间有几人反对水利捐!”
他的声音落下时一阵微风在田野中掠过,油绿色的麦苗,掀起了层层的浪涛,人们都感到一阵春时的傍晚所特有的凉意,可人们的脸上却都还带着笑,那笑容中,满是对丰收的期待。
望着那笑容,李敢不由陷入沉思中,良久之后,他拿起胸前的那产自新区的“凤凰”相机,冲着田垄上的人们按下了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