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都帅,殿下有令。九月初八日晨,惠东大营各军便当主动出击,围攻惠东县城,并挑衅惠州城内潘崇彻部来援。惠州这边打响之后,当日午后水丘昭券、陈诲、卢绛便会在兴王府南部的珠江口强行登陆,水陆夹击暨彦赟。惠州战场这边,一定要发挥好牵制潘崇彻主力的作用,断不能让潘崇彻分出兵力,对登陆部队半渡而击。”
林仁肇从传令密使手上接过了盖着钱惟昱大印和火漆的密函,打开看后,一口答应了来使的要求,让钱惟昱放心。另一方面,惠东的吴越陆军大营内,这几日一直在大庾岭内砍伐树木、就地打造各种攻城器械,为此后可能出现的攻守城战打基础。从汕尾渔村那里海路运来的数十架机动性轻便灵活的扭力式投石车,也被运入了惠东大营。
隋唐时候,投石车这种器械主要还是用于攻守城战役,野战几乎没有用到过。同时因为其笨重和攻守城专用特性,基本上搭建起来之后就不能机动,只能是用完后拆了去别处重新组装起来。真正可以大规模野战应用的投石车,要到宋代时候才真正发展起来,并且在南宋末年,由蒙古军中的回回人亦思马因发展到极致——也就是配重式投石机“襄阳炮”。
如今这个年代,襄阳炮或者说回回炮还没有出现,汉人使用的投石机,都是炮索牵引式——也就是靠杠杆原理,其中一段用几十人乃至上百人同时拽动绳索下拉,把另一头装着石弹或者碎石的皮兜、竹筐甩起来,并投出石块。这种投石车从射程上来说,和扭力式投石车并没有高下之分,但主要劣势在于需要的人力过多,而且炮兵需要长时间的磨合训练才行。
毕竟,几十个人乃至上百人拉动炮索抛射这种事情,要求所有人动作划一,听到号角或者军令时,所有人整齐划一地发力拽动,如果这中间一旦有个动作不整齐、发力先后有时间差,那石头就有可能歪歪斜斜射程大损。但是要做到百人动作划一,期间需要付出的训练量也就可想而知了。
相比之下,古代希腊人和罗马人发明的扭力式投石机,在使用的简便性和节约人力方面就大有优势了。因为蓄能的动作能够和床子弩上弦一样慢慢来,最后使用机括释放弹性势能的一瞬间,则完全不存在发力不均匀的问题,相形之下,便非常适合野战了。
因为扭力式投石机在西方已经是古已有之的东西了,所以钱惟昱提出的时候,虽然汉人工匠大多不会造,但是也轻易从大食国胡商亚伯拉罕伍丁那里重金弄到了点儿样品,仿制之下,吴越国如今也算是中原诸国中第一个掌握了扭力式投石机技术的了。此前这种武器因为没有用武之地,钱惟昱还没有拿出来使过,这一次南汉人也算是喝头口水的了。
整备营寨、打造器械,九月初的几天日子很快就在忙碌中飞驰而去了,眼看便到了钱惟昱提出的总攻时日。
……
九月初七日一大早,林仁肇、孙显忠以及钱仁俊麾下一名指挥建州兵、汀州兵的都帅,便各自领着麾下主力从大营出击,向着二三十里外的惠东县城进发。钱仁俊此前也很大度,指令那名建州兵和汀州兵主将,此战听从林仁肇的统一指挥。三万大军用牛拖着攻城的弩炮投车缓缓而行,辰时便赶到了惠东县城外。吴越大军背靠东江,面朝县城,摆开了阵势。
很显然,潘崇彻也一直让吴珣派出大量斥候见识吴越军的动向,见对方大军出营,便知道吴越人应该已经整顿好了决战兵马、能等到的援军应该也都来了。潘崇彻自问吸取了此前揭阳一战南汉象阵失败的原因,并且自问在惠州平原地区可以很好地扬长避短,也就没有继续固守避战,惠州城内的南汉主力几乎是与吴越军同时挥军而出,仅仅比吴越人晚了几个时辰,也赶到了惠东战场。
惠东县城以北的东江河畔,方圆数十里的战场上,居然堆砌了两军总计近十万人的兵马。吴越军阵中,影影绰绰埋伏了上百架扭力式投石车;而南汉军阵前,则一次性排开了四百头之多的战象,林仁肇一见那威势赫赫的象阵,便知道南汉一方此战也是下了血本了,此次出击的战象,起码可以占到南汉极盛时期所拥有象军的半数以上,估计潘崇彻只给刘鋹留下了大约200头战象作为战略预备队守卫兴王府、以及作为机动部队堵截吴越人可能出现的渡海登陆部队,其他象群主力应该全都派出来了。
“各军以指挥为单位,列松散阵形!对,每五百人军阵之间,留出十丈宽窄的甬道,不得相互挤压推搡!刀盾手在前、长枪手从盾间斜架。诸军不要害怕——此前揭阳一战,越贼侥幸击溃吴都帅,那不过是凭借那种怪阵适合丛林起伏之处作战罢了,今日一战,在这一马平川的东江原野之上,只有我军堂堂正正的威武之师才能取得战果。越贼那般蝇营狗苟的投机取巧,定然一战而亡!”
一级一级的南汉军指挥体系,不厌其烦地转达着潘崇彻鼓舞士气的话语。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比你真的能击败敌人更重要的,是让你的士兵相信你能够击败敌人。尤其是南汉军队当中临时扩充征发的团练兵新兵过多,信心就更重要了。因为这些只能打打顺风仗的新兵,是不会在明知必死的战局下继续咬牙坚持的。
当然了,也不是说南汉一方就完全把心思都花在了鼓舞士气方面,至少潘崇彻也是做出了几个战术改革的,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