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分钟后,段子标在唰唰的水花飞溅声和隆隆马蹄闷响中策马赶到己方军阵右翼,随后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已经有上千骑吴越骑兵登上了白石江的南岸,留在那一段阵地上的大理守军本就兵力孱弱,为了防备吴越人的主攻强渡又抽调走了一些;加上对于吴越人可以隔岸炮击打击滩头的炮兵火力的恐惧,大理人普遍在河岸边两百步开外列阵。因此多方因素综合作用之下,根本没能第一时间顶住吴越人的偷袭抢渡。
西边主战场上,吴越人有五万大军,其中三万人已经开始用各种器械分批渡河了,还有两万预备队在岸上待命。河南便段子标的五万大理军,大半夜都堆在吴越主力的正面。如今的态势,便是吴越人有一只约莫四五千人规模的骑兵部队,在下游左翼的地方,寻摸了一条吴越人本不该熟知其水文情形的浅滩,靠着冲锋直接徒涉过了江;
因为战马上身露出水面、脚踏实地踩着河底冲过来,肯定要比竹筏或者游泳快,所以这队明明出发晚一些的吴越骑兵,却是反而后发先至地比主力更早踏上了白石江南岸的土地、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了大理军主力的左面侧翼,形成了一记勾拳般的夹击之势。
“赶紧变阵!那个谁?代连弄兔赶紧带着你的本部人马冲上去缠住吴越人的骑兵!彦贞你带着左都监的人马赶紧变阵、准备迎击!”
仓皇之中,段子标便下了两道命令,第一道还是给恰好在侧翼战场的红河洞主代连弄兔,继续把代连弄兔当炮灰冲杀上去缠住吴越人的骑兵,为主力变阵争取时间。同时第二道命令是给自己的妹夫段彦贞,段彦贞是此番大军出征的监军,也是国主段思聪的姑父,在这支队伍中威望仅次于主帅段子标,仓皇之下也只有这样的重将才能压住阵脚了。
代连弄兔被这般乱命弄得急怒攻心,火冒三丈——这不是明摆了看老子当初是跟杨家人联手的部落洞主,现在给老子穿小鞋么?这连弓弩都不够,列阵都列不起来,就在河岸边开阔地用穿着皮甲棉甲拿狗腿刀的儿郎们去冲锋敌人的骑兵给人送菜?
“啊!啊!”一阵惨叫,却是十几个代连弄兔麾下士卒被督军的段彦贞亲军射杀了,“再不冲杀者以抗命之罪立斩!”
代连弄兔两千人马都不到,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咬咬牙便带着儿郎们冲了,不过心中却是打算着离开段彦贞部弓弩射程,那便作鸟兽散各自逃散去也。段家人不拿自己这么蛮部当人看,就让段家人去和吴越人死磕好了。
同一瞬间,大江北岸。
“大理人真的变阵了!都护,立刻让全军加速抢渡,趁着大理人变阵的时间冲上岸去!”林仁肇在望远镜里把足足距离江北七八百步的大理军阵动向看得清晰无比,“这套‘啄木鸟’的战术,精髓便是佯攻主攻、正面侧翼一进一退,敌应正则奇疾进,敌应奇则正疾进。虚实主佯随势而变,并无常法。”
林仁肇还没说完,钱仁俊已经当机立断下了决策:“挥舞旗号,全军加速!”
……
杨继业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了一下手上那根刃长数尺,锻钢长柄细长陌刀。身上的钢板胸甲带来的微微空腔、以及让腰部承受主要钢甲分量的感觉,让他第一次在即将策马砍人之前感觉到双臂因为肩头的减压而放松轻灵。
原本若是正常交战,以杨继业的武艺,还会先在冲锋中骑射数箭;不过这个环节今天因为是渡河作战所以省了——神臂弓也好,普通复合弓也好,这般泡水可就废了,泅渡作战,都是不会带弓弩的。别说他杨继业了,便是连他的上司刘彦琛手头原本常拿的手铳,今天也因为要渡河所以没拿,虽然杨继业还没有接触使用过手铳。
当先三五个拿着狗腿短刀,甲胄连手足皮肤都无法彻底包裹起来、还会露出大片皮肤的蛮子,被杨继业在马上靠着长刀及远、马力雄劲,略微挑刺拖割,便纷纷了账。第一次看到杨继业杀人的周遭骑兵,心中也是一凛,心说此人武艺肯定还在他们的顶头上司、挂着“马军诸军都指挥使”顾长风之上,刘彦琛若是单打独斗,更不是此人对手。原本还不是彻底服气此人刚来就被大王空降提拔的人,一看出手也就知道深浅了。
杨继业还想继续冲杀收割,那一伙冲上来的蛮兵却是突然崩盘作鸟兽散。那些人也不乱窜,便是专门沿着江边溃逃,吴越人的骑兵追得近了就马上往江中跳水逃跑,杨继业便是想追杀都无法追杀,只能是放过这些杂兵,直冲向远处已经变阵转过来了半边阵脚的段彦贞所部。
代连弄兔临阵脱逃了,他没能给段彦贞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杨继业和刘彦琛的骑兵杀到大理军左翼阵前的时候,大理军队勉强是转过了方向,没有被人从侧背偷袭,但是因为太过仓促,各兵种完全无法调节好位置。
比如说,原本应该位于阵后的投枪手弓箭手,如今和竹枪兵狗腿刀兵并列自成一阵列于前沿,刀枪弓各兵种完全没有形成该有的顺序,只是各自面对敌人硬着头皮死扛而已。同时因为变阵损失的时间,连临阵三矢的弓箭提前覆盖都没能实施,所有弓箭手里只有两三成人稀稀拉拉各自射出一两箭,时间上还没法形成箭雨,白白浪费了远程火力覆盖提前削弱敌军的机会。
两军相撞,血肉横飞,刀兵枪兵在这种局面下还算勉强好受一些,那些弓箭手被顶到第一线的可就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