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弘俨按照钱惟昱出发前的吩咐,让徐铉带着大笔黄金贿路赵普的同时,也让林克己担任了另外一路接触的秘使,只是林克己接触的对象是现年二十八岁的大宋晋王殿下、时任开封尹的赵光义。林克己秘见的使命自然是和徐铉一般,明面上是告诉赵光义,希望他也帮着劝说赵匡胤千万不要在灭蜀之后马上“情绪不稳定”对吴越做什么不冷静的举动。只是手段上么,考虑到晋王殿下的身份,自然不可能用金钱去收买了。
……
晋王府,内室。赵光义和林克己寒暄试探一番后,对坐小酌,看上去倒是颇为以礼相待。赵光义身形略微有些矮胖,肤色发黑,不过数年来的养尊处优,已经把原本武夫的痕迹磨掉了不少,身上的雍容之态倒是更加明显。他论年纪比钱惟昱还小两岁,在赵宋立国之前可谓是人格才具还没有充分定型,所以前些年功业不显,如今也不过是刚刚才彻底成熟而已。
“林大学士学问素为吴越王倚重,南国文治之盛,小王也是久仰的,不比我北朝兵戈日盛,朝廷却是无暇于学问,倒让林大学士见笑了。”
“晋王殿下过奖了,晋王乃陛下肱股仰赖,微臣等僻处南疆也是久有耳闻,学问之要,在于见识,至于寻章摘句,不过世之腐儒,于国用无益,何足道哉。”林克己谦逊一番,把话题顺势转到对赵光义的吹捧——当然了,所用的台词,大多是出发前就定好的基调,“以晋王才能,本来岂是一个开封尹可以值当的?陛下如此任用,实在有在爵禄上轻慢之嫌了。我家大王在杭州时,每每言及此处,也颇为殿下不值……”
“是何言哉!那是皇兄对孤的信重,还请林大学士慎言!”
“殿下赎罪,恰才是微臣没把话说完——我家大王每言及此,多为殿下不值,但是嗣后又常说,这开封尹之位,却是非殿下不可担当——昔年周世宗天下安鼎,然不过……可见宗室忠义之人坐镇中枢之要紧,若无晋王殿下这般公忠体国坐镇中枢,陛下又如何得以在四境扰攘时安心率军亲征四方?殿下为了国事,不计较个人之得失,我家大王素来是最为敬仰的,常说五代十国以来,列国败亡,莫不是因宗室之间不能团结,我吴越立国垂七十载,如果没有家教门风整肃,如何得存?遍观梁唐晋汉周五代,宗室一心者鲜克有终,唯有今日晋王殿下这般忠义,方才是大宋终结乱世之望所在啊!”
赵光义闻言转嗔作喜,佯笑推脱:“吴越王过奖了,孤不过恪尽本分,大宋终得天下,那也是皇兄的功劳,孤岂敢贪天之功为己有。”
“此言差矣——我家大王在我吴越历代君主之中,也算是有为之人了,然吴越能有今日,与忠献王当日之大公无私才是最为紧要——忠献王不计较一脉之得失,慷慨传位于忠懿王,才避免了我吴越幼主临朝之窘迫,嗣后当今大王年长有成,方得从叔父手中接回大位,因此我吴越才有数十年不遭内乱之幸。若是当年国无长君……”
“此事并非为臣者当言,林大学士今日此来可还有它事?”
“殿下直爽,微臣便也不再讳言了——此番前来,却是要仰赖殿下时常帮助我家大王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陈述我吴越之恭顺。至于殿下的好处么,届时殿下可以向陛下请旨与我吴越谈判,开放盐铁榷场之贸易限额,便算是送给殿下一件功劳——此事赵普赵相爷也已经答应帮着劝说了,定然不会让殿下孤掌难鸣的。”
“赵普也答应了?”赵光义在心中默念,却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赵普四年前收过吴越人十万两黄金的贿路,事情败露之后却只给了朝廷一半赃款,这件事情赵光义是知道的——赵匡胤在这件事情上没有瞒着自己的弟弟,包括钱惟昱给赵普的第一封密信的事情,赵光义虽然没有看到原信,赵匡胤却对他大略转述过。当初这般说,也是因为赵匡胤信任自己的弟弟比信任赵普更多,他有时候自己要出京,也需要弟弟帮着多盯着赵普一些,尤其是后来赵普管了纸币发行的事情,为了国家利益,赵光义也是知道赵普一些黑材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