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铉徐锴兄弟也如众人一样被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原来就在他们窃窃私语的当口,日本国归顺后派了原本的左大臣藤原为时献上东海祥瑞供物,这几天原本各种上台面不上台面的祥瑞也见得多了,不过这件东西既然要这个点拿出来镇场子,显然是说明其含金量不一般。
说不定,今日把场面弄得那么大,允许数万官兵、数十万百姓围观,就是为了让这件祥瑞出彩,而且定然是不可能出岔子的那种。
“究竟会是何物?难不成日本国进献了这么一件祥瑞,就想让他们的女王当咱大明皇后一事再也不遭人忌了么?”
在徐铉的注目默念中,悬念却没有这么快揭开。日本国使团居然还好整以暇在御前摆开架势,焚香礼赞、奏乐张扬、做足了前戏,烘托即将献上的东西非同一般。
带队演奏的,乃是源博雅,他被后世称为雅乐之神,那笛箫、筚篥、箜篌等竹乐自然是神乎其技的。哪怕是周娥皇的水平,最多也就在弦乐上略胜源博雅半筹,而竹乐肯定要推源博雅为当世第一了。徐铉耐着性子听了一番那阵古雅的音律,到最后才根据氛围、断章节奏和场合推算出:莫非这便是上古雅乐《箫韶》了么?
“韶”这种音乐,读书人纵然不听音乐,也是闻其大名的,毕竟那是一种象征着“三代之治”的上古雅乐,“孔夫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的典故,在儒学大昌的朝代,足以令天下人神往。不过韶乐也有多种表现形式,大致相当于古代也有管弦交响诸般乐队,可以用不同的器乐演奏韶乐,连金石之物的编钟、石罄也有加到韶乐中的。千百年来虽然多有失传,终究有一鳞半爪的传承。只是没有箫笛之属的全谱存世罢了,以徐铉这种学问排得上当世前十的名家宿儒,也要听了许久之后,从旁的乐器的表现效果借鉴猜度,才敢如此推断。
“想不到日本国小邦,也有如此上古礼法,倒是不可小觑——是了,这源博雅便是纂《长秋卿竹谱》之人,听师妹言,她所复的唐宫《霓裳羽衣曲》古谱,也是从源博雅处得来。想是东海之外这日本国千年无战乱之祸,不曾改朝换代,故而从汉唐所得一鳞半爪,也得保存周全,倒是我华夏之地,天子改姓数十朝,古物湮没无闻……罢了,然则光靠此物,如何作得祥瑞?箫韶……箫韶九成……啊,莫非笼中便是……”
徐铉念及此处,目带惊惶地抬头,死死盯住那铁笼,只见笼子突然打开,纱幔也散落开来。一阵炫目反光之下,一只三尺长短的绚烂飞禽——哦不,确切的说,是此鸟身段并不长,只不过一尺有余,但如果算上飘曳玲珑的尾羽的话,则远远不止三尺——跃出笼子,清鸣数声,盘旋周遭,随后停在了选子皇后的凤辇上。七色尾羽与两翼、背部缭绫织锦一般的秋毫细绒,在阳光下居然反射出七宝之色。
“凤凰啊!快看,那是凤凰啊!”人群很庞大,也不是人人的目力都超群,所以后排的人自然不可能第一时间看清,但是这种场合,只要有人宣扬,马上就可以传播开去,后面的人纵然看不真切,也会让这种认识如海啸一样蔓延。
然而,徐铉距离那绚烂的飞鸟不超过五十步,他可是看得至真至切——那绝对就是真的凤凰啊!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箫韶九成,有凤来仪’,箫韶九成,有凤来仪……莫非日本国女王为皇后,真的是天命所归?啊,居然还不止一只?两只、三只……八只、九只,这么多?难不成日本国当真是凤凰多如……箫韶一成,便要来仪一凤不成?”
徐铉觉得他的大脑已经当机了,痴痴傻傻地站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