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当吴越国使者、通儒院学士林克己开出“吴越王愿派遣世子为质、担保两国不再交战”的价码时,整个南唐朝堂都悚然轰动了。
五代十国的时候,派出质子作为两国友好的保障也是常有的事情,相比于其他空口白话的盟约来说,这份保障的质量也要高出好几个档次。
不过,同样是派出质子,这其中的档次和效率也是有三六九等之分的——比如说,很多时候,有些诸侯派出的质子往往是挂着君主儿子名义的养子,尤其是从兄弟那里把侄儿过继成儿子然后当质子的情况就比较多。
这种过继侄儿当儿子的质子,质量自然不高,也没法作为两国彻底罢兵的重要保障,毕竟五代时候兄终弟及或者弟篡兄位的事情很多,那些做国王的说不定本来就看那些哥哥留下的儿子不顺眼的,遇到有交换人质的机会把侄儿推出去那基本上是毫不犹豫的。等到与交换了质子的国家有利益冲突或者别的利益需求的时候,该翻脸还是照翻脸——大不了对方把你的便宜侄儿砍了也不心疼。
比过继侄儿当质子来说,稍微有点诚意的是从自己的亲生儿子里面选人当人质——比如钱惟昱的曾祖父钱鏐当年派出后来的文穆王钱元瓘去宣州田珺那里当人质,就是这种例子。而亲儿子又有嫡子和庶子之分,嫡子的分量自然也就更重。
可是,此前提到过的这些历史上出现过的诸侯国交出质子的情况,都不如今天吴越王钱弘佐提出来的条件那么令人震撼和轰动!为什么这么说呢?其实答案也是非常显而易见的——因为吴越王钱弘佐至今只有钱惟昱一个亲生儿子啊!
只有独嫡子、无庶子的情况下,钱惟昱就是板上钉钉的吴越国世子、将来吴越国王位的继承者。吴越人提出,把未来的国王当人质押给南唐作为两国停战的和平保障,实在是给足了南唐面子了。
南唐和吴越这两年的战争,虽然南唐一方多死了5万人,失去了几州的土地,但是从全局来说毕竟还不能算是胜负已分。所以只要以这样的条件结束战争的话,周边那些不明真相的邻国和中原王朝说不定真会把这一事件定性为:“南唐国力雄厚非比寻常,吴越虽然在军事上获得小胜,但国力难以为继,不得不屈辱求和”。
这对于提高南唐的“国际威望”是很有好处的,可以让马楚南汉南平等小国以后再抗拒南唐或者和南唐抢地盘的时候掂量掂量;也能让中原的后汉朝将来万一动了南下心思的时候,更加的犹豫不定。
……
吴越人开出的条件回音散尽,李璟似乎还不确认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他亲自从御座上站起身来,向前欠身问道:“林……学士,贵国主所说的‘愿意派遣世子入质’,果真是指……贵国国主的独生嫡子钱惟昱么?”
“正是如此——吾王但有富阳侯一子而已,舍此其谁。”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啊——我南唐民富国强,甲于天下,吴越小邦虽然偶获小胜,然国力不继,岂可长久与我大唐为敌!如今吴越臣服,正是陛下与民休息、以王道威服远人的楷模啊!”
一时之间,魏岑、冯延鲁、冯延巳三人立刻火力全开、谀辞如潮;清晖殿上,一改此前悲风凄雨的氛围,就好像南唐一统天下的雄图伟业又近在咫尺了一般。
李璟心中窃喜,吴越人这么给力,这下停战自然是有面子了。
仔细回想一番,虽然这两年的交战名义上南唐失去了5州的土地,但是实际上福州南唐本来就没攻下来过,泉州、漳州也是形同独立,这些地盘实际上只能算是“如果没有吴越干扰,南唐有可能在几年之内取得的远期利益”,并不是已经到手的实地。
南唐真正被吴越人直接从身上剐走的土地,无非也就是汀州全境和常州的无锡、江阴两县而已,算上建州与福州交界处的个别县城,全部加起来约摸在2个州的规模。
在947年之前,南唐的国土范围主要是江表21州(也就是南唐国土长江以南部分)与两淮14州(长江以北、淮河流域),合计35州,而当时的吴越国土是两浙14州。现在几场大战下来之后,这个实力对比也不过是缩水到了33州对18州,南唐的国力仍然接近吴越的2倍。
纵然,国力的对比是不能看行政区划的,但是行政区划多少可以说明一些规模上的问题,如今的吴越,其规模依然不足以让南唐一方觉得对方是可以威胁到自己生死存亡的大敌,所以在对方服软之后,维持现状和平还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条件。
想到这里,李璟几乎就要答应吴越人的条件了,“五鬼”文臣也没什么意见。反倒是司职礼部、领侍中衔的周宗有些过意不去——对方给个人质,难道丢失的国土就不要了不成?当下还想帮李璟开口讨价还价一番。
“林学士所言,足见贵国诚意,此前闽地纷争,确实不易说清。但无锡、江阴等处,自古以来就是我大唐国土,两国在此已经生息繁衍数十年,如今贵国猝然侵凌,使我常州士民一家之人,分处两国;数万黎庶,骨肉分离。恐怕不太合适吧?”
李璟一听,马上也觉得有点道理,福建的地盘毕竟是他自己任期内发动战争攻打的,拿多拿少也没什么。可是常州就不一样了,那一贯是南唐的核心领土,他也是从老爹那儿继承来的。如今虽然只是被吴越人通过战争手段割走了两个县,但是如果自己不表示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