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惟昱不得不承认,他如今闲下来处理内政乃至留在杭州的时间,这两年是越来越少了——毕竟对于北宋的灭国之战,本人不在场御驾亲征终归不好,否则若是改朝换代的武功都是臣下武将所为,那也容易让那些功臣自己招惹祸端不是?钱惟昱可不想再用一次杯酒释兵权来戕害汉人武臣的胆识了。
阳春三月之时,丢下了为钱惟昱产下次子钱旭的蒋洁茹,和产下三子钱晖的周娥皇,乃至杨云娥等为他添了两个公主的诸多后宫妃嫔——包括皇后选子,在这个季节也为他生了一个女儿——钱惟昱才再次踏上了北征之途。蒋洁茹是腊月产的子,周娥皇则是在正月里,其余年纪顺延,都是钱惟昱去年亲征之前在杭州留下的战果。这也是钱惟昱过冬的时候回杭州闲住数月的一个重要原因,虽说天家自古最无情,做皇帝的人子女多了都不当回事。然而钱惟昱毕竟还保留了前世灵魂中那一丝尚未泯灭的人性,还做不到自己儿子生出来他都在外地不闻不问。安安分分在杭州住到自己新出生的子女都做了满月,乃至钱旭还办了百日,钱惟昱才离开,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临行时候,后宫后妃自然是万分不舍。尤其是多年来已经饱受宠幸、却自个儿身子骨有问题而不能生养的周嘉敏更是柔肠百转,看着宫中那么多妃子包括自己的姐姐都修成正果有了子女,唯有她被钱惟昱当成拉仇恨值的标靶那般宠幸了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真是冤哉枉也。
早在吴越国的时候,宗室子弟有特别受器重、或将来有可能承续大统的,在七八岁年纪见也就授予除了爵位之外的显要军职了——如当年钱惟昱的叔父、先王钱弘俶没生出亲儿子之前时,就曾经把七八岁的继子钱惟治册为“两浙马步诸军都指挥使”,至于他后来的亲儿子钱惟濬则得过“土客诸军都指挥使”。
如今,钱惟昱已经是大明天子了,不过吴越国祖制传统在朝廷中的惯性还是很强大的,钱惟昱既然开始有了次子、三子,为了进一步巩固嫡庶长幼之别,免得将来多事,钱惟昱此番动身前在杭州自然是赐宴群臣,赏给豁达,隆重地册封太子钱曙为“天下兵马副元帅”,满朝并无敢有异议者——自古储君似乎并不需要官职;然而大唐以来,逢战乱年代,以太子、亲王为天下兵马元帅、副元帅也是成例。钱曙的年纪虽然小了一点,但是在吴越国时期留下的让国君子嗣七八岁就得诸军都指挥使惯性而言,如今国君成了皇帝,给儿子鸟枪换炮封个副元帅,顺理成章。
钱惟昱便这般带着长子,率领三万亲军缓缓而行,走了半个月才从杭州赶到汴州,却是已近三月下旬了。一路上也没让钱曙娇气坐轿子什么的,无非是平路练习骑马、崎岖之处坐兵车而已。不过随军的太医、病儿检校官倒是不少,确保小孩子不会水土不服得什么大病。
到得地头,林仁肇接着,禀报说洛阳战役已经基本结束,洛阳城门四日前已经被攻破;九日前杨继业的骑兵部队从武关道一直横插到了潼关以东、崤函道西北的新丰渡,一击上勾拳迂回攻势,把洛阳周边地区宋军逃回关中的退路切断。如今只有逃出洛阳城的小股宋军散兵游勇还在蹦跶,多是张令铎的嫡系人马——张令铎因为知道明军对于拉无辜百姓充作壮丁火枪兵的敌将非常痛恨,逮住了就砍了以示威,所以张令铎自忖断无幸理,哪怕突围逃出了洛阳也不肯投降,如今可能还在邙山一带流窜。至于战斗中的人员伤亡,虎牢、洛阳、武关、新丰诸战相加,死伤也不过两万人,尚且可以接受。而宋军因为洛阳战区最后惨遭明军不惜抄,是被包了饺子的,没有一股能够逃入潼关道,所以损失很大,禁军兵力在洛阳战区陷没者至少三四万,民壮团练不计其数。不过团练对于宋军来说不值钱,相对而言更重要的一笔损失是因为洛阳战区宋军没能撤走,赵炅让关中新建的军火工业囤积大半年造出来的一万多支火绳枪随着洛阳军的覆没而遭到明军缴获。明军虽然看不上火绳枪,却也让宋军短时间内火器力量大减。
钱惟昱对这个进展非常满意,他估摸着林仁肇这还是留了手的,想把洛阳战役最后的扫尾战功留给他前来亲征的时候,果然是上道得紧,丝毫不愿意做有功高震主嫌疑的事情。于是,钱惟昱也就老实不客气地“对洛阳战役的最后阶段做出了重要指示”,果不其然,三日后在洛阳西北的邙山山区明军便击毙了张令铎领导的小股流窜宋军,洛阳战役彻底结束。
明军在钱惟昱的亲帅下,缓缓整备取齐,推进到潼关外的桃林集结,后续军备物资源源不绝舟车转运而来,当真是车辚辚马萧萧、士卒何草草、搬砖潼关道了。宋朝皇帝赵炅也是知道大宋灭国将近,亲自到潼关督促守备,宋军紧缩死守,并无一丝出战之意。
桃林塞,便是杜甫《潼关吏》中所说“哀哉桃林战,百万化为鱼”的桃林了。安史之乱时,哥舒翰为杨国忠所逼,不得不轻弃潼关天险,主动出击求战,结果在桃林塞遭到安禄山叛军痛击,二十万唐兵全军覆没。如今有了哥舒翰殷鉴在前,宋军自然是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一切诱敌出击的计策都已经不管用。
潼关这地方,论地形险要肯定是不如蜀地剑阁之类地方,但是若论工事坚固雄伟、防御纵深之厚,在五代时远非天下其他任何一处要塞可比。毕竟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