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路上,萧邃一直阴沉着脸。
璧山郡主的话,让他疑惑,也让他警惕。但比起璧山苑中发生的其他事,此事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潘恬那种种言行,并不难看清其意图所在。然而真正让他上心、让他不安的,却也并不是这位裴家少夫人的有意勾引,而是,潘氏一族的目的。
想来,若非潘恬与自己搭话时,璧山苑中安静如空谷,一个下人的影儿都瞧不见,他一时倒也想不到,潘氏竟如此舍得出去,为了亲近自己,索性连裴氏都不顾忌了,不惜将已经嫁出去的闺女献出来。
……又或者,潘氏现而今的目的,就是想取代裴氏,做这个当世第一的鼎贵之族?
想到这里,他不禁眸光一凛,默默攥紧了拳。
不过另一方面,他亦觉得此事疑点颇多。就比方说,即便潘诫舍得出潘恬,可让她来做此事,怎么看都是兵行险着。难不成,许国公这是认定他‘美名在外’,定然拒绝不了他家女儿的花容月貌么?
轩车停稳,他躬身走下车来,神思一时未回,脱口嘟囔了一句:“哪来的自信……”
车下候着的尉朝阳没听清,愣愣地问:“殿下说什么?”
“没什么。”萧邃理了理袖口,抬头遥望着远处的凌云殿,低声吩咐道:“这阵子,给我盯紧了许国公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回禀。”
“许国公府?”尉朝阳微微有些惊讶,回过神来,抱拳应道:“属下明白了。”
萧邃点了下头,便朝着凌云殿的方向,大步而去。
这就是他同潘恬的第一次见面吗?
从璧山苑,到凌云殿,裴瑶卮没有放过他的任何一丝想法、任何一丝感受——事实上,她也根本没能力放过。可这万般复杂的情绪之中,他甚至没有过多考虑过潘恬本人,从头到尾,他想的只是潘氏、只是政局。
值得一提的是,他甚至还想到了裴曜歌,还站在‘准自家人’的立场上,为这位未来的妻舅摊上了这么位妻子,而感到担心、不值。
怎么会是这样?
竟然会是这样……
她暗自祈祷,若这幻梦之境外,自己还依旧活着,那便让自己快些醒来吧。否则,即便过往的那些事当真全是误会,自己怕是也等不到与他互诉衷肠的那天,便要先被这梦境逼疯了。
自秋日里,她与萧邃开始通信后,这三两月间,起初还是萧还从中折腾,为他们俩做青鸟鸿雁,可渐渐的,随着这书信越发密集起来,萧还终究不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到底也都顾不上了。
从十月中开始,萧还便安排着,叫他们俩各自分派好人,每日都走一趟岐王府,或是哪一方有书信,送到了,自有对方的人取走。两人对此皆无异议,想是这法子轻省便捷,无论是东宫还是怀国公府,找一个信得过的跑腿仆婢,还都不是难事。
当时,裴瑶卮派去做这件事的人,便是她身边的大丫鬟之一——织风。而萧邃那边,用的则是尉朝阳。
许国公寿宴后没过多久,朝中宫中,一时倒还算是风平浪静。这日,萧邃从凌云殿回到东宫时,天色已暗,一进宫苑,便见华灯光影里,尉朝阳直挺挺地站在正殿下边等着,待走近了些,看清了他脸上的神色,萧邃心头便是一紧。
——尉朝阳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
“殿下……”
尉朝阳迎上来两步,欲语还休。萧邃淡淡给了他一个眼色,随手将大氅解下,递给跟在身后的程永亭,让他带着宫人都先退下。
“进去说。”他低声一语,说罢,便朝殿中走去。
此刻,萧邃还以为,尉朝阳这等脸色,是为着许国公府才有的。
中,他往书案后头一坐,抬了抬下巴,对尉朝阳道:“出什么事了,说罢。”
尉朝阳抬眼,踌躇地看了他半晌,吞吐难言。
东宫的灯烛一向是够用的,深冬的晚上,也照得室内亮如白昼。
萧邃看清了他的眼神,心头咯噔了一下,徒添一点茫然。
——尉朝阳大概不是为着许国公府的事来的。他想。
“究竟什么事?”片刻后,他声色严肃了些,眉眼间依约有点不耐,“快说!”
尉朝阳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举过头顶,屈膝跪地。
“殿下,属下今日奉命去岐王府,不想刚好遇上了裴家姑娘派过去送信的丫头,属下……”
尉朝阳到底缺了点一鼓作气的精神,头起得不错,可这声音,却越来越小。
裴瑶卮见此一幕,默默回忆着这个时间,想了半天,她也不记得织风同自己说过,她遇见过尉朝阳的事。
萧邃这边已有些急了。他霍然起身,眼神都精神了些,急着问:“难道她出事了?”
尉朝阳见他误会,连忙摇头。
“殿下容禀,裴家那姑娘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他垂着头,话里不由带了些气性,“是属下将您的回信交给了那名叫织风的丫头之后,因着顺路,便与她同行了一小段路程。不想路上偶遇酒肆外头有人闹事,混乱之下,那丫头被人群撞了几下,属下……”
“属下捡到了她身上掉出来的一样东西。”
东西?织风的东西?
裴瑶卮莫名觉得,接下来的事,大概很重要。
萧邃凝眉将尉朝阳举起的那封书信注视了许久,半晌后,缓缓坐下。
“路不拾遗的道理,还用我教你?”他声色平平的,徐徐道:“看来,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