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看书>穿越重生>画得蛾眉胜旧时>第二章 天下之死路

谁出生便是在奔向死亡?

——所有人。

谁出生是为了拖着所有人一起死?

——汲光。

裴瑶卮原想问他一句‘为何’,可这问题出口之前,她便先一个顿悟,想明白了。

是啊,他是汲光。

是含丹汲氏最后的血脉。

是在汲氏族灭之际,诞生于母亲棺椁之中的生命。

他的出生,原本就是他痛恨这人间的理由,不需其他。

承明三年春,景帝萧见凌遣使传书,邀周、陈两国国君,会盟于雾华山。时,含丹汲氏最后一任族长汲封,受命领族人设阵,意在亡陈国气数。

他成功了。

陈国气运大衰,是年年末,便亡国灭种,被梁周两家瓜分了万里国土。

可汲封或许也没想到,在陈国承氏亡国之前,他自己的含丹汲氏,却因受不住这逆天改运的业障,先遭反噬,全族尽灭。

——除了当时尚在汲夫人腹中的汲光。

有人说,他是带着汲氏全族的怨气而生的。

裴瑶卮也觉得,他合该恨萧氏、合该恨大梁所有的天潢贵胄,甚至也可以恨沾了光的宇文氏。可是……重追华都世?

“你恨所有人吗?”她问汲光:“包括温晏?包括辞云温氏?”

当年一力反对景帝逆天而为的,是温榷。

在汲氏族灭之后,站出来为之善后、收养了汲氏遗子,以二十年心血将之抚养长大的,是温氏前任家主、汲封的挚友、汲光的师父、温晏的亲爹——温择。

在裴瑶卮有限的认知里,辞云温氏,大概是这世上唯一一门,对含丹汲氏只有恩义,没有愧疚的家族。

她指望汲光也能想一想这点。

可汲光却摇了摇头,告诉她:“不是的。”

他说:“我不恨人,我恨世。”

裴瑶卮心说:哪你还不抵恨人呢。

汲光同她说,自己所痛恨的,是这不公平的人间。

“当玄门术法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时,这些人,便成了高位之人为争权夺利所倚仗的工具。”

裴瑶卮则说:“我也不喜欢这些东西。”她皱着眉问:“那你为何不想着让这些华都世遗留下来的东西彻底消失,反而要全面重建那个恐怖的时代呢?”

“让这些东西消失,便得让所有懂得术法之人尽皆消失。”汲光再一次笑了,他问:“那不是更不公平么?”

他知道裴瑶卮是聪明的,所以言尽于此,便不再多费唇舌。

裴瑶卮思量片刻,果然明白了。

倒也是,她想,怎么能让那些人都消失呢?

最初,如含丹汲氏,从华都世继承了这些东西,那未必是他们的选择,而一族一家,世代相传的东西,族中子弟亦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后来呢?

诚如汲光所言,玄门术数,早已是高位者所仰仗御敌的手段,精于此道者,加官进爵,荣禄显达皆不在少数。为人、为臣,难道说为满足主君所需,而去修习这些东西的人,比主君们所犯的过错还大吗?

汲光说:“这些东西,存在便是诱惑。而只要高位存在,高位上的人,便是前赴后继,除不尽的。萧见凌如是、萧惊泽如是、萧逐,亦如是。”

或许是太想反驳他一句了,听到这里,裴瑶卮脱口而出:“可萧邃不是。”

汲光想了想,竟是点了点头。

“他还真不是。”他玩味一笑,问:“可你看到他的下场了吗?”

“他是真龙之命,登临过储君之位,可终究没越过那一步之遥。拉下他的是谁?你或许会说,是萧逐,可我得告诉你,若然温怜当年未曾以长明剑为他二人改命,那如今天子位上的人,便只会是他。”

“你想拿他来反驳我?可你大概是忘了,他本是就是这不公平的受害者之一。”

裴瑶卮微微低下了头,沉默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汲光看了眼腕上的手串,忽然道:“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裴瑶卮抬头看向他。

他缓缓换了口气,眼神冷冰冰的,眉间却不乏追忆,“最开始,你曾问过我元恪太子的事。”

元恪太子?

她有些意外,却也更好奇了。

“温晏给你讲过多少?”他问,“我猜猜,他只告诉你那孩子是我害死的,却没说过我为何会害死他,是不是?”

裴瑶卮看着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纠正汲光的说法:“他说,是您与先帝一起害死了他。”

汲光徐徐颔首,“倒算公道。”

“萧惊泽九岁登庸,以萧见凌为楷模,立志要做一统天下的明君。

可惜,他的运气差了点,当年亡陈国之事,虽叫大梁得了一时胜果,但于国运之上,终究有伤。自元光九年以来,国中天灾人祸不断。那时候,我的师父——也便是温晏的父亲,温氏已故的前家主温择先生曾于蕤山开坛设法,甘愿以温氏福禄,为国之百姓消灾解厄。”

说到这里,他目光温和,含着浅笑问她:“很无私吧?”

裴瑶卮点头。

“师父于玄术上的造诣只能称中上,可这样的阵法,他施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往后几年,大梁虽与风调雨顺相去甚远,但至少天灾人祸减了大半,百姓日子虽苦,可过活倒也不成问题。”

说到这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再度没了温度。

“可萧惊泽是有野心的君王,又是个年少气盛的年纪,他是并不满足于家国无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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