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陆逸什么都不用顾忌了,他甚至无需亲自出手。
所以,他的当务之急,就是挽救群众生命。不管是出自自己初心还是良心,他都要义无反顾的救人。
这是他唯一的出路。
至于能不能救出受灾群众,能救出多少,他只能看天命了。他再怎么强大,再怎么力挽狂澜,和大自然搏斗,结果不由自己掌握。
这时,尤成的电话响起,他看了看号码,低声回头,“省政府的电话。”
郭小洲睁开眼睛,伸出手。
这一路人,他的手机就没断过,其中大部分是关心他的,也有探口风的,甚至有个别看他笑话的,车上高速,他就交代尤成,不是特别电话,一律不接。
电话是省长周其昌打来的。
也是郭小洲期待已久的电话。
“周省长,我是郭小洲。”
周其昌的声音和往日并没有什么区别,一贯的清冷,干脆。
“小洲同志,你赶回景华后,立即配合陆逸书记执行救灾行动,要顾全大局,无条件执行上级党委命令。”
郭小洲神情一变,“周省长,我还是希望能首先搜救群众。我可以向党保证,我不是怕丢官才要求救人,不是,我是本着一名共产党员的党性原则和良心……”
周其昌打断他的话,“有个名词叫‘势利’。什么是‘势’?势就是把一块巨大的石头放在高高的山顶,轻轻一推,石头滚落的势头就是‘势’。逆势而上,逆势而为的结果必然是头破血流。”
不等郭小洲开口,他继续说,“认清了势利的关系,就要顺应,要尊重它巨大的惯性。我们都知道,大潮退出,会很痛苦。但也是机会,因为沙子随潮水退去,尘封在沙土中的宝贝也将露出。但你要有站立在沙滩上的资格,不要被退潮的潮水和泥沙一同卷去。”
郭小洲沉默不语。
周其昌第一次表露他的情绪,轻轻叹了口气,“我刚才和庄主任通过电话,先保证你还能站在沙滩上,未来也不是没有机会。”
郭小洲听着电话里淡淡的忙音,心中长叹。周其昌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他这次难逃其咎,要做好心理准备,期待东山再起之日。而且,他还听出了周其昌的言外之意。周其昌是想帮他的,毕竟,他是宋老的孙女婿,也是周其昌破开西海坚冰的先锋。但他即便是省长,也不能直接干涩陆逸的救灾部署。如果他强制下达行政命令,水库却因此崩溃,他这个省长也要跟着承担重要责任。想必,这是宋老和庄栋也不想看到的结果。
宋系的资源能培养出一名大省省长,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其中蕴藏了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博弈和平衡。
他们当然不会因为一个********而拿一名省长的政治生命去冒险。
庄栋没有给他打电话,就是一种表态。
况且,除了郭小洲在坚持,其他人都觉得搜救生命的意义不大。
…………
…………
晚上六点十五分,郭小洲终于赶到九星村村口。
说是村口,其实距离九星村受灾中心还有两里路的距离。
尽管天空又下气了小雨,但放眼都是朦胧的灯光和人影。
救灾现场指挥部的大帐篷,几十辆各种车辆,身穿雨衣的雨水救灾队员穿梭的身影。
还有三十几名村民,静静在站在雨地上。像沉默的雕像。
看到车上下来的郭小洲,村民们顿时骚动起来。
“郭书记……”
“是郭书记……”
“郭书记!我们终于把你盼来了……”
“郭书记,严老四一家六口还埋在泥沙中……可怜三个孩子,最大的才九岁……”
“还有曹应民一家,他儿子去年刚娶的媳妇……”
郭小洲看着围拢的人群。他的眸子透过雨幕,认出了其中几个村民。
那个四十出头的黑脸大汉叫严二娃,和他的小名相同,他记得第一次来这个村时,首先去的他家。
还有严二娃身后的五十岁妇女,叫严桂枝,丈夫早亡,三个儿子全在外地打工,她一人在家种地并照顾五个孩子,黑瘦黑瘦的,第一眼看上去,像是六十岁的婆婆。
他半嘶哑着说,“你们都站在这里干什么?下雨了,注意身体。严二娃,你是连兵连长,你要带头回家……”
“郭书记啊!”严二娃顿时泪水如注,“救人,我们要救人……”
严桂枝更是一下跪在雨地上,脸上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嚎啕大哭,“郭书记,你是好官,你快下命令救人,六个孩子啊!他们还小……”
郭小洲一边把严桂枝扶起来,一边点头道:“你们放心,我赶过来就是要救人的。不论付出多么大的代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完,他抬头看向田野和几栋被冲毁房屋的方向。眉头大皱。
几间房屋的位置处已经一片泥泽。这几间房屋本身就筑在山坡上,算得上高地,但田野却是洼地,此时的田野和道路全被泥沙淹没。
看铲车的高度,泥沙的厚度足有三个铲车那么高。而且随着绵绵细雨,泥沙浆还在蠢蠢流动。
这时,周永清带着三个浑身泥浆的男人匆匆赶了过来,远远的喊,“郭书记来了,郭书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