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勇的身世不寻常,三十多年前他在军营中做过什么?任过何职?无人得知。他回华亭只说在军队呆久了,不舍双亲,故一心解甲东归。众人也深信不疑。
自出洛阳,沿着崤函驿道一路向西,令狐勇越来越不安,在他三十多年前途径此道时,人车可谓川流不息,驿道也十分平整,有专门从事修整的驿兵。武皇当政时,喜欢在东都洛阳,朝廷秘书省遣使往往疲于奔波在长安与洛阳之间。今见到如此冷清的情景,令狐勇感觉到一丝不详的预感。
尽管阿嫣说走得太远,不如就在路边生火歇息,吃点东西,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启程,但是令狐勇不肯停下,只说再走一走,离关近一些找一户人家再宿营。
“亚父,歇一下吧,马都这么累了。要不今晚您在车中好好歇息,孩儿在火堆旁守夜”。
“阿嫣,我们还是再往前走走。”
阿嫣觉得,亚父一意前行,肯定是想找个好地方睡觉歇息,亚父真是年纪大了,受不得风餐露宿的苦了,要不干嘛这么赶。
一路走来,他们俩也经历了不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只要是宿营,令狐勇都是将车置于有靠山的地方,不至于有人从后面偷袭,他让阿嫣在车中歇息,而自己则在车前升一堆火,背靠车,面对着火堆保护着阿嫣将就一夜。夜里,令狐勇手里握着一根磨得光溜的齐眉棍,齐眉棍的一头还包着精钢。
阿嫣与兄长从小就偷看过亚父练功。华亭很少有人知晓亚父练功,他只会在无人打扰的后院练习,将齐眉棍舞得呼呼作响,震得树上的叶子都落下来了。有次亚父练功,越练越怒火中烧,怒目睁圆、跃身而起,大喊一声,“……主,我要为你报仇……”。齐眉棍劈在院角的一块石头上,花岗岩顿时崩裂,与棍接触的地方被打成齑粉。阿嫣与兄长看到后,惊得叫了起来,亚父听到喊声,很警觉地走过来,吓得他俩大气不敢出。亚父见是他俩,抱起他俩安抚道:“亚父练功只是保全我们家的生意,恶人不敢造次,晓得啵。”俩人赶紧点头。亚父见他俩点头似懂非懂,出门给兄妹各买了一块饴糖,继续叮嘱,“你们知道,不要与外人说起,晓得么。”他俩再次赶紧点头。
阿嫣虽小,但灵得很,开始她觉得亚父这么高的武艺,家中无人是他的对手,很是担心。直到一次兄到亚父在后院习武,话还没说完,父亲就打断了他的话,训斥道,“以后不要与别人说亚父习武。亚父练武也是为了保护家中的生意,晓得么!”阿嫣听到父亲这么说,小小的心也就放下来了,父亲是知道亚父的。他们俩是“兄弟”。
想起这些往事,阿嫣在心里掠过一丝自责,亚父三十多年来为了家里的生意尽心尽力,对兄妹俩亦是疼爱有加,视为己出,却在此时腹诽亚父,实在是有些罪过。
正想着时,听到亚父在前面说:“阿嫣,函谷关到了。”令狐嫣赶紧挑帘看,此时马车已走到了山谷中,两边是高山,在夜色中像大熊、恶虎一样要扑过来的样子,令狐嫣不禁身上打了几个寒颤。顺着往前望去,约莫七八百步的地方,在峡谷中筑有城墙,上面挂着几个灯笼,发出一晕晕亮光。
阿嫣问:“前面就是函谷关?”
“应该没错,我在三十年前曾经过这里几次。还有些印象。”
“亚父,三十年前在军中做什么?”
“火头军,就是埋锅造饭的。”
“我才不信,火头军能有亚父这般武功?”
“不要说了,马上到关前了。”
阿嫣放下帘子,屏住气息,白马迈着不卑不亢的步伐向前走着,在寂静的夜里,“啼哒,啼哒”声格外清脆。
突然,从关口垛子那边传来喊声,“前面人车停下”。令狐勇赶紧收紧缰绳,“吁……”,马车停下来了。只听见垛口上又喊话:“现在已是亥时,所有人等不能过关,请速速退回。再不退回,就要放箭了。”
听到要放箭,令狐嫣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想着亚父就是不听,非要到关前来,现在进不得,也退不得,这下可如何是好?
只听令狐勇不慌不忙地下到地上,对着垛口喊道:“守军大人,小人有差事在身,今夜必须得过关,要是耽搁了事,小人吃罪不起。”
“这么晚还有什么差事,从洛阳过来的人车过了酉时一律不能过,速速退回,找家客栈歇了,明日辰时查验过后再过关。”
“大人,我这差事当紧,还请您通融。”
“什么要紧不要紧,将军有令,过了酉时,一律封关。”
“此乃正是皇宫中事,不便说明,请守城大人行以方便。”
令狐嫣听着亚父这番说辞,不明就理,欺君乃是死罪,亚父竟敢如此莽撞。过不去我们明天再过就行了,风餐露宿又不是第一次。她在心里喊,“亚父啊!亚父!你这是要怎么!”
守城军士听说是皇宫之事后,温和了语气道,“可有凭证。”
“凭证在此,请予查验。”
令狐嫣听到此,再也坐不住,掀开帘子,压住声音:“亚父!亚父。”
令狐勇压低声音带有训斥的声音道:“嫣儿,切不要声张。”
令狐嫣见令狐庸从怀中摸出一块什么东西,高举过头。只听墙垛上的军士一声口令,右边山上的黑暗中突然亮起几根火把,几位全副武装的军士提了陌刀小跑下来,刀在火光中发出耀眼的寒光。
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