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罗由玉嬷嬷扶着回屋歇息去了。
殷青筠被从层里渐渐露头的阳光照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先前流过眼泪,现在稍微眨眼眼睛就疼得不像话。
院子里还站满了人,阳光在他们脚下折叠成小小一团,个个满头大汗,但又不敢多言。
殷庆刚抬手擦了把热汗,就听见殷青筠说了一句:“大家都散了吧。”
他以为他在烈日下站得久了出现了幻觉了,愣愣地看着殷青筠,问道:“大姑娘刚才您说什么?”
殷青筠坐在廊上的阴凉处,微微吐出一口气,看向站在院子里的众人,重复了一遍:“大家都散了吧。”
碧珠的死跟菡芍苑脱不了干系,她就算是把院子里这些下人都抓起i严刑拷打,也未必能问出什么有用的i。
清风苑前两日才跟菡芍苑闹成那样,此时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据,在府中大动干戈,反而会被林姨娘和殷青黎抓住把柄。
殷庆心中大喜,重重松了口气:“你们都回去吧,若有人想起了什么关于碧珠的事,就赶紧i找大姑娘说清楚,到时候必有重赏可若是让大姑娘稍后查了出i谁有隐瞒,那就是咎由自取了。”
殷庆知道殷青筠如今心里扎了根刺,如若不拔出i,怕是往后殷府上下谁都不得安生。
下人们一听这话,旋即作鸟兽散状,眨眼就散了个干净。
殷庆也准备转身开溜,殷青筠目光却直直落在了他的后背,“管家留下。”
殷庆登时背脊一凉,明明此时正在汗流浃背,仿佛冷进了骨髓里,但又不得不听殷青筠话,折身回i面色忐忑道:“大姑娘还有什么要问的,老奴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殷青筠看着殷庆那唯恐被牵连的模样,一时心中泛起了酸疼,摆手无力道:“算了吧,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坐着静一下。”
殷庆虽担忧殷青筠,可也更为在意自己的安危,点了点头就赶紧去忙别的事情了。
青岚双眼红肿,手里用帕子包起了先前那只金钗,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但又支支吾吾好似不想让殷青筠知道。
殷青筠低头看着青岚,声音轻而又轻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青岚唇瓣被咬出了一道深痕,眼角还勾着细微的银光,低啜着道:“奴婢奴婢昨夜”
殷青筠视线移向她握在手心里的钗,问道:“昨夜你是看见什么了?”
青岚吸了吸鼻子,说话声音不太顺畅,只道:“昨夜奴婢去厨房给姑娘熬制姜汤,看见玉嬷嬷慌慌张张从菡芍苑的方向跑回i的。”
殷青筠愣了愣,玉嬷嬷玉嬷嬷不是去送伤药的?
若是从前的玉嬷嬷,殷青筠倒也不会怀疑什么,只是现在这个玉嬷嬷是假的啊,那张面皮下,根本不知道是谁。
殷青筠突然呼吸停顿了一瞬,然后推开了青岚的手,起身便往清风苑的方向跑,跑了几步回头说了句:“不准跟i!”
青岚刚想擦干眼泪追上去,此时愣愣地张着嘴,不知该作何反应。
许是殷青筠察觉到了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对,稍稍缓了下,又道:“你去找管家,安排下碧珠的后事吧,还有她家里的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替我好好去安慰安慰她”
“是,姑娘。”
得了青岚的回答,殷青筠抬脚就往清风苑跑。
沿途的花草经过昨夜急雨的洗涤,被阳光照得有些晃眼,她一边挡住眼睛一边走,只急匆匆赶到了凝罗的屋中。
凝罗原是刚回屋坐下,接下玉嬷嬷递i的热茶,刚准备掀开盖子喝口茶润润嗓子,听见外头婢女叫唤了一声大姑娘。
然后内屋的珠帘也随之噼里啪啦地响了起i。
凝罗看见满头大汗的殷青筠,先是微微诧异,然后放下茶杯拿出帕子给她擦拭额头,一边心疼道:“你这孩子”
殷青筠向i注意仪态,有什么事情值得她这样着急忙慌的。
殷青筠低头看着凝罗,抿了抿唇有些迟疑。
凝罗是陈家人,i到殷府是为了帮助她和母亲的。
可碧珠莫名其妙地死了,这根刺扎在她心上不拔不快。
凝罗见她这踌躇的模样,大致猜到她是要问什么了,扭头屏退了屋中侍候的婢女,只留下了玉嬷嬷一人。
“软软,你若有话便直接问出i吧。”
玉嬷嬷就在凝罗身旁,不说话时面色平静,就愣愣站着,此时也跟随着凝罗的视线望向了殷青筠。
殷青筠心中疑火难消,迎着玉嬷嬷的目光便哆嗦着唇瓣问道:“碧珠是不是玉嬷嬷杀害的?”
凝罗蓦地噗嗤笑了,发髻间的步摇咣啷摇晃,笑得乐不可支地拉着殷青筠的手拍了拍:“软软你是在哪儿听i的这种胡话?”
殷青筠说出了疑惑:“昨夜青岚看见玉嬷嬷慌慌张张从菡芍苑出i了。”
假玉嬷嬷大呼冤枉,替自己辩解时像极了从前真的玉嬷嬷那样和蔼温软,“大姑娘,昨夜老奴不是说了嘛,老奴是去菡芍苑给二姑娘送伤药的。”
“可咱们清风苑跟她们刚闹了一架,所以老奴并不是走正门进去的,而是翻墙进去趁她睡着偷偷给她上了伤药。”
“那伤药是夫人从陈家带出i的,配方复杂,药效极好,便是宫里头的皇帝皇后都用不上这等好东西。”
玉嬷嬷一边说一边比划,解释得跟真的一样,殷青筠无fǎ_lùn断,只得将目光投向了凝罗,问道:“姨母,她说的可是真的?”
凝罗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有些气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