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这装忧郁的样子挺可怜的,我就信你一回。”女人心海底针,冀静脸色刚缓和了几秒钟,又开始兴师问罪:“差点忘了,你今天在机场为什么要骗我?”
我很纳闷儿:“我怎么骗你了?”
“哼,这些年你一点都没变,到现在还来这一套?明明跟我同一班飞机,你在候机大厅搞得那么生离死别的干撒子嘛,害得人家都快哭了。你知道吗,今天我登机的时候,以为我们又要再过十六年才见面,这比杨过和小龙女还苦哇!”说这话的时候冀静已经不那么生气了,反而带着点忆苦思甜的意思。
我被她逗乐了,也进入了忆苦思甜的状态。
冀静这人特有意思,主要表现形式在于她一点都不寂静,整个一疯丫头,说话做事特别逗。而我恰好是个很能扯淡的人,本着物以类聚的原则,我喜欢和同样能扯淡的人交往,倘若那个人恰好又是个漂亮女生,那我往往会失去抵抗力。
我二十五岁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这方面的爱好,那时候我和冀静分别已经十年了。
忽然间我感到有点不对劲,酒吧里刻意营造的昏暗灯光下,能见度不是那么靠谱,我看了她好几眼才看见她忆苦思甜的同时,眼里闪烁着些微的泪花。
我开始尝试去体会她的心情,有时候我喜欢用一句很逗的话诉说我的心情,别人以为那是一句假话,其实那是一句真话。冀静也是这样,她刚才那句话好像挺随便的,实际上一点都不随便。
我能感觉到,她真的很在意我们今天的重逢。
这是我今天第二次被冀静感动。
我很想告诉她,我也很在意。
冀静率先脱离了忆苦思甜状态,她感触良多:“你里面没变,外面变化挺大的。以前你也算个阳光少年吧,现在都成猥琐大叔了。”
我也很有感触:“是啊,我都这样了,你居然还认得出我。”
她笑道:“其实我就凭感觉瞎蒙的,没想到真是你。”
“我连瞎蒙都没想过那个空姐会是你,说真的,你比以前好看多了。”这句疑似马屁的话发自我的内心,冀静的确比初中时代漂亮多了。
“你不会有什么阴谋吧?”她扭头认真看着我,好像记得以前发生的每一件往事,防贼似的说道:“以前你每回夸我,准没好事。”
我说:“你想多了,我现在挺感慨的,我跟你居然也有面对面坐着的时候。”
她表示了赞同:“是啊,我总算不用担心你从后面踢我啦。”
我的心情变得无比舒畅,这种舒畅跟男女之情没多少关系,更像人生四喜之一的他乡遇故知。在这一天,我因为一个临时的决定搭讪一个本来偶遇的空姐,然后发现她是我的老同学,然后大家经过一点小挫折后坐在同一架飞机上面,后来又经过一些挫折后坐在了一起,这种感觉妙不可言。
我问她:“你为什么老认为我在骗你,我记得我以前没骗过你吧?”
她当场就来劲了:“怎么没有?我初一的时候姑姑送了我一个bp机,我第一个就把号码告诉了你,你说过会打给我的,结果从来没有打。你知道吗,我转学后那个传呼机一直没舍得扔,后来别人都用手机了我还在用传呼机,我盼着有一天你会打给我,可是……”
说到这里,她声音有点哽咽。
铁头说我有时候纯粹是**中的战斗机,一激动了说话做事就不过脑子,他这话有一定的道理。我特别容易情绪化,也特别容易把好事变成坏事。
比如现在,我本来该趁机和冀静好好温存一下才对,可我脑子一抽筋儿,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反唇相讥道:“你还说我,要说骗人也是你骗我,你明明在那封信里说以后会给我写信,结果你再也没给我写过信!”
冀静很委屈:“我本来想写的,可是我走的那天听邻居家的黄峻说,他亲眼看见你把那封信撕了,还把我给你的伞丢进了厕所里。那时候我就想,你一直都那么酷,再给你写信也是自取其辱,我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一赌气就不给你写信了。”
我哭笑不得,那个年代我不一定酷,但装酷是一定的。在我的初中年代,刚刚流行“酷”这个字,男生们经常干的事情就是靠在教室门口或者走廊边摆姿势,头发还坚决保持四六分,一副酷得不得了的造型,很多年以后想起来十个有八个都觉得自己当年是个**。
冀静瞪着我,发狠道:“本来我不想提这个事的,既然你开口了,那我也不客气了,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哪怕丢垃圾堆里也好啊,为什么要丢厕所里侮辱我?”
我回顾当时的情形,很有感触:“你发现没有,用我们现在的眼光来看,同样一个故事,用不同的叙述手法会造成不同的效果。比如我以前在礼堂表白的事迹,听起来很个性很浪子,指不定就有热血九零后青年想模仿一下。实际上,这要面临很多无法逃避的问题。7月1号那天晚上班主任就去我家家访了,他离开以后,我挨了一顿暴打……”
“我知道,这事我知道,我记得2号那天你一坐下去就一声闷哼。我听班里的男生说,你被你爸打惨了,那时候我还幸灾乐祸来着,终于轮到你屁股痛了……”一开始冀静很激动,说到一半,似乎察觉到这话包含着歧义,她脸色有点发红。
我干笑两声,又说道:“你走的那天,我身上的伤都还没全好,坐下去的时候用力太猛屁股还是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