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昨日实在逛得有些久了,宁韵一早从史夫人那请安回来,就有些乏累。勉强用了一些早膳,便让彩月找来一张躺椅,搬到院子里头。也不用玉钗和彩月伺候,把其他丫鬟婆子也支开了,只自己一个人静静倚在上面,想随手翻几页书。
这书,还是前些天,从史令沣的书房找来的,里面草草介绍了一些水墨画笔法技巧,虽然不全,倒也实用。本来宁韵已经翻过一遍了,但经过昨天落影斋的事,她又决定重新仔细研究一遍。
其实,宁韵现在的绘画水平已经不单单只是局限于速写了。
这些年,每每想念哥哥的时候,她都会拿起哥哥曾经教她画画时说过的技巧,一笔一笔练习画技。从学握笔开始,到学会晕染每一片树叶,到最后临摹哥哥的每一幅画……总而言之,这些年,她没少下苦功夫。
但是,要达到她想要的结果,还远远不够。
宁韵翻几页手上的书,便闭上眼睛回忆下笔的手法。这样才看了半个时辰,眼皮便有些发紧了。此时日头才刚升起来,斜斜打在脸上,暖暖的很是舒服。不知不觉,便浅浅地睡了过去。
模模糊糊之中,放佛哥哥由远及近,走了过来。哥哥还是那个样子,抢过她手中的书,一边责备她又睡在晨露里,一边把手里的薄锦被,轻轻盖到她身上……
她知道这是梦,可偏偏不愿醒过来。
院子里,寂静无声。
手上的书,还在原处,被宁韵白皙的手执着,安放放在胸前。现实中没有责备的话,也没有护她的锦被,只有晨风阵阵吹来,胸前的书页被微微翻动。
史令沣进来的时候,刚好就看到这一幕。
这样的画面,让他不自觉就放轻了步子,走了过去。
没有珠光闪闪的珠钗首饰,也没有富丽华贵的衣衫罗裙。通身不过一件浅色翠烟衫和缃色的水波百褶裙。人躺在竹榻上,裙摆随风微微动着,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好似一泓流淌着的泉水一般,美好而清澈。
头上除了一支素玉簪,再无他物。发簪晶莹剔透的白色,衬得她头发黑亮如墨。拂在额前的碎发被风吹散,露出一张极美的面容。
这张脸,和他预想当中的任何一种都不一样。
面如春花皎月,粉黛不施,却是清俊非常,比那妆后的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眼睛是闭着的,浓密的睫毛划出两个好看的弧度。一双黛眉浅淡适宜,更添几分俊秀。小口不点而赤,配上腮边随风而起的发丝,更凭添了几分诱人的风情。
也不知她梦到了什么,明明眉头是皱着的,嘴角却微微勾起,眼角氤氲着,放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这样的她,看上去是坚韧和倔强的,却又偏偏让人莫名觉得心疼。
小院里,寂静非常。时间放佛都要停止了。
史令沣眼前,放佛是一副完美无缺的画。一副他从没有见过的画。不应该是这样的,可他一时却找不出,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这意外的一瞬,他的思绪,放佛被什么吸走了一般。所有的冷静,所有的自持,都在这一瞬间消失无影。心像那翻动的书页一般,毫无规律的猛跳了几拍。
书“啪嗒”一声,从宁韵身上滑落。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宁韵睁开了眼,眼神只是迷蒙了一瞬,转而就恢复了清明,几乎是同时,挂在眼角的泪珠也落了下来。此刻,眼前这个女子,就像是清晨花瓣上的露珠一般脆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只是这种状态,只是持续了一瞬。
“玉钗,泡杯浓茶过来。”
宁韵很快整理好思绪,一边起身拾起地上的书,一边喊。话才出口,她就想起来,身边的人早都被自己支开了。如今院子里,就只有自己一个。
她当然不知道,自己背后正站着一个史令沣呢。
而史令沣听到她说话,心里莫名的一松,昨日画斋里出现的那个人,果然是她。
宁韵不知身后有人,起身准备倒茶,才转了身,就觉眼前出现一个高大健壮的人影,来不及反应,自己就已经和这个陌生男子撞了个满怀。
男子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檀香味道,扑面而来。
如此状况,宁韵没有惊呼出声,脸上也没有太多惊吓的表情,仅是皱了个眉头。退开几步,及时拉开了距离。
史令沣将她的不惊不慌的反应看在眼里,又想到昨日在落影斋的场景,心情无端就好了起来。
宁韵抿着嘴,不用细看,就已经猜出了来者的身份:能这般随意出入墨香院内院的,除了这个身份的夫君——史令沣,还能有谁?
她略欠了欠身,低下了眼眸。声音平淡的像水:“二爷回来了。”
史令沣盯着面前看似低眉顺目的妻子,她的平淡如水,正好像是一块冰,把方才恍恍惚惚、心头有些炙热的自己,及时拉回了现实。他恢复了往日冷静,好半天才“唔”了一声,算是应了。
成亲那日,他没有进过洞房,虽然名义上是夫妻,二人却从未见过,时至今日,才算是初见。虽未见面,但她却能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很快地认出自己,并做出反应,从这点上看,她是个聪明的。但仅仅是聪明而已,和昨天那个语气咄咄的赏画人,还是相差甚远。
这让史令沣莫名有些失望。
但也只是一瞬罢了,他不允许自己被这种未名的情绪所打扰。所以很快,理智和清冷,又掌控了他的思考。
倘若她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