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韵此时,却是换了一副轻松的口气,直言道:
“如果田嬷嬷送什么汤药来,也不用拦着,只管让她送进来。我喝了便是!”
崔妈妈急了,忙道:“少奶奶,可使不得啊!上房那位要是现在出手,铁定是等不得了,要来一次狠的。这个时候端来的药,别说她不敢逼您,便是硬逼着,咱也不能喝得啊……”
崔妈妈还想再劝劝,就听玉钗来报,说三姨娘来了。在抱厦内候着呢。
宁韵和崔妈妈对视了一眼,心道:这老夫人一回来,倒像一石落水,激起千层浪来了。
三姨娘这还是第一次来宁韵这小院儿里,之前二人虽时常有照面,却没说过几句话,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她争她的宠,宁韵过自己的日子。
今天,三姨娘主动找来,还是头一遭。
落了坐,三姨娘忽闪着一双桃花眼,声音婉转好听,很是入耳:“婢妾还是头一次来二少奶奶这儿呢!不外乎外面都说二少奶奶这儿的摆设最是风雅,今日一见,果然和别处儿的都不一样呢。”
宁韵淡淡笑了:“三姨娘抬举我了,不过是瞎摆着玩的,哪能担得起‘风雅’二字呢。”
三姨娘又奉承了几句,亏得她是王府丫鬟出身的,说起话来弯弯道道的,哪怕以前和宁韵是生分的,现在几句话说完,也变得热络起来了。
三姨娘也不墨迹,渲染够了气氛,很快就进入了正题,而且说得很是坦荡:“二少奶奶,婢妾有几句体己话儿想单独跟你说说。”
宁韵笑了笑,给玉钗递了个眼风,玉钗自领着丫鬟婆子出去了,只留下了崔妈妈,宁韵也不藏着掖着,只说:“崔妈妈是我自己人,三姨娘但说无妨。”
三姨娘撇了一眼崔妈妈,开始似有些不放心,但终究咬着嘴唇,说起来了:“二少奶奶,不怕您笑话。婢妾今天来,却是有事相求的。”
宁韵表情不变,示意她说下去。
三姨娘则收起了脸色的笑容,放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过口:“不瞒您知道。婢妾来史家这么多年,不求别的,只求能有个一子半女将来好有个依靠。可是……可是史夫人她,连这一点儿念想儿都不给婢妾留!”
说到此处,三姨娘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她日日给我送避子汤,一天不落,直到现在我才知道,那哪是什么避子汤,分明是绝子的药!她生生的断了我的念想!”
说到此处,她用力擦了把眼泪,狠狠道:“她既然对婢妾心狠,婢妾也绝不会让她过得舒心!如今老祖宗回来了,家里再不是她一个人的了!等到老祖宗的接风宴上,婢妾定然要把事情闹出来的,哪怕是自损八百伤敌一千也值了!”
明天的接风宴上,来的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这个三姨娘,倒还真会挑时候。再加上史夫人刚被剥夺了管家权利,又被禁足,这一招乘胜追击,或者说是落井下石,走得真是妙。
宁韵也不端着架子,用最寻常不过的语气,问她:“不知三姨娘今日来,是求我帮什么忙的呢?”
三姨娘看到宁韵的反应,就笑了。脸上又是哭又是笑的,看起来甚是扭曲怪异:“我就知道,二少奶奶是个厉害的。那个田嬷嬷,定然是还没有得逞的吧!哼,孙氏她在府中威风能耐了十多年,如今老天爷总算长眼了,白算计一场不说,反给自己招来一个她算计不了的儿媳。”
“不敢。三姨娘抬举我了。”
三姨娘收起了方才有些疯魔的表情:“婢妾自知一条贱命,死不足惜,闹不起什么风浪。可二少奶奶就不同了,老祖宗心心念念记挂着您的肚子,整个家里再找不出第二份儿的。若在这上头出了事儿,那就……二少奶奶是个聪明的。婢妾的话仅至此了。若能得二少奶奶帮忙出了这口恶气,那是婢妾的福气,若不能,婢妾也不埋怨,只求二少奶奶将婢妾今天的话,全数忘了吧。”
宁韵始终是淡淡笑着,既没有拒绝她,也没有给她任何承诺。
送走三姨娘以后,崔妈妈倒评价了一句:“不愧是王府出来的丫头,还算有些小聪明。”
宁韵点了点头:“也是个可怜人。”
“那二少奶奶是准备帮她了?她无非是觉得自己这事儿闹出来惊不出大动静儿,就来拉二少奶奶在后头跟着,这样,她也能沾二少奶奶的光,出口恶气。也不知道她准备在接风宴上怎么闹出事儿来。”
“就算她不来,我倒是也看好了那个日子。就是不知道,上房那位在接风宴之前,会不会出手。”
崔妈妈又想起先前的话题,忙道:“二少奶奶准备如何难不成真要喝了她送来的汤药?这可万万不成,赌不得。”
宁韵反道反过来笑着安慰她:“无碍。等她走了,我再催吐,把汤药吐出来。这不就得了?”
“不成,怎么都不成!万一她一时不走呢再万一吐不全,还留一半呢!二少奶奶,您身子金贵,万万不可冒这个风险。奴婢不会依的,就算您执意如此,那也得等二爷回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等他回来做什么?他出去京外办事,一时半刻还回不来。我瞧着这接风宴就是最好的时候,再等就来不及了。而且,就算汤药只吐出一半,这样更好,药性减半想必也不会对身子又太大影响,那时候请大夫,让大夫诊出来总比平白指控更有说服力,也更能让老夫人下决心处置她。而且,老夫人不是给了滋补的药吗?哪怕对身子有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