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给史孙氏开了几副药,史孙氏吃了,病症不但不见好,反而有加重的趋势。如今,就只能卧床,连吃饭洗漱这样的事儿,都下不来床了。关于自己的病,史孙氏又旁敲侧击问了徐嬷嬷几次,徐嬷嬷躲躲闪闪,就是不肯在这上面多说,再加上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这让史孙氏心里越发没个着落了。
她一边吃药,一边安慰自己:想来这次是要大病一场了。不过,史家堂堂一个国公府,什么名医请不过来?什么名贵药材没有?想必养一养就好了。
史孙氏真是这么想的。直到宁韵来过以后……
宁韵这次是卯足了劲儿才来的,不论是装扮,还是说话语气,都是精心准备好的了。
“母亲……”宁韵一进门,就先哑着嗓子喊了一声。这一声听着简单,却饱含了无尽的情绪。听的史孙氏头皮一阵发麻。
“媳妇一直没来看您,您莫要恼才好。母亲以后想吃什么,就只管吩咐徐嬷嬷,想去哪儿,也只管差人告诉媳妇一声,媳妇定然妥当安排,绝不敢含糊的。”
史孙氏傻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这个白小初,有这么好心么?!这话听着,怎么……怎么那么像自己时日不多了似的。
想到此处,史孙氏胸口又一阵发闷,猛得吸了几口气。宁韵身上也不知用的什么香料,一时间异香扑鼻,呼到胸腔里,就觉得火烧般的疼,放佛跟针扎着一般难受。
这种境况,史孙氏便是想破口大骂赶宁韵走,也是没有力气的了。
就在这个当口,屋子外面一阵骚动。很快,就见史荣远拿着家法戒尺,呼啦啦一片人,带着一群粗实的下人,就闯进了室内。
史荣远进门就骂:“你这个毒妇,毒妇!我真是瞎了眼了,竟然娶你进门。你狗胆滔天,竟然敢谋害母亲。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史荣远表面看上去怒气冲天,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天知道,他忍受这个母老虎多长时间了。如今母亲都发了话了要把她休了,他还有什么怕的呢!这几年受的气,可得一次还给她,这才舒坦!
史孙氏见状,表情已经是垮了。只是因为脸色原本就带着病容,所以变化并不十分明显。她心里明白,怕是她吩咐孙妙茹的事儿,已经东窗事发了。
史荣远心里是痛快极了,当即就发挥了男主人的气概,吩咐身后:“快,收拾了她的东西,清点了她的嫁妆,送回孙家去!”
史孙氏白着一张脸,放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她胸口闷得发疼,说不出话来,一动作一说话便是一阵咳嗽,止也止不住,最后就只能跟个哑巴似的“呜呜”乱叫。
宁韵脸上一幅受了惊吓的模样,拦在史荣远和史孙氏中间,急道:“父亲,您这是……不可,不可啊!”
史荣远心道,这个沣媳妇不是一向和这毒副不合拍么,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帮她说话呢?
他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赶紧把这毒妇处置了赶出史家,然后再娶一房温柔可人的新娇娘。
最好再拿家法好好惩治一下这个孙氏,新仇旧恨一起算才好!
“沣儿媳妇你让开。这个毒妇她不知悔改不说,竟还敢谋害老祖宗。这怎么能饶她!你让开,让我好好教训教训她。”史荣远拿着戒尺张牙舞爪的,一副势在必得要报仇的模样。
“父亲,母亲她……”宁韵也不走,脸上很是为难。
史荣远显然很不耐烦:“她怎么了?不管怎么了,我今日非得替老祖宗教训她不可。”
宁韵瞅了一眼史孙氏,看她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心里觉得嘲讽极了:既然自己怕死,何苦要去害别人呢?
“太医说,母亲的病,怕是再难治好了。还望父亲看在母亲时日不多的份儿上,手下留情吧!”
宁韵话一出口,房间里顿时静了下来。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史荣远也有些难以置信,最精彩的,当属史孙氏的表情了。
悲惨又无望,放佛如一片枯叶,挂在枯树枝头,摇摇欲坠。
她想说话,可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胸口比平日还要更闷得厉害,别说是说话了,就连喘口气都是艰难,只能扶着床沿,咳嗽不止。
史荣远看孙氏那副样子,不仅不心疼,反而觉得晦气极了。生怕她在自己跟前断气,于是忙退后几步,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扔到了史孙氏面前。
“毒妇,你好自为之吧。留几个婆子,给她收拾东西,清点嫁妆,明日就送她回孙家!”扔下这句话,史荣远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史孙氏往床前落到地上的那张纸上瞥了一眼,登时浑身一僵,面色如灰。
纸上那大大两个字“休书”,就放佛一把利剑一样,深深的扎进了史孙氏的心窝子里。休书,他竟然敢休自己,他竟然……史孙氏怒火直往上蹿,说不出话,就只能拿手用力的捶打床板,发出“咚咚咚”的闷响。
若是以前,她定然是不依的,哪怕是撕破脸,把事儿闹得人尽皆知,她也能做出来。可是,可是现在……自己兴许过了今日就没明日的了,还有什么可闹得呢!
史孙氏越想,越觉得悲从中来。捶打的手劲儿越来越小,并且一边咳嗽,一边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哭声来,最后只觉喉头发腥,一口鲜红的血吐到了锦被上。那血鲜红夺目,很快晕染开来,放佛盛开了片片鲜艳的花儿一般。
这个时候,史荣远早走了。其他一些丫鬟婆子也觉得这屋子里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