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韵今天挑出一根白玉镂空缠枝的簪子,又找了一对泛着浅绿的花型镶珠耳坠子,这个时代贵妇之间流行佩戴金饰,可宁韵却不不喜欢。以前只要不出门,她都是一身素装的打扮,顶多添几个玉饰。
她又从白小初一堆花花绿绿的艳丽衣裙里,选了一件月白绣花的双碟云形千水裙。裙摆及袖口处,绣着几朵淡红色的四喜团花。这样看上去,既不失素雅,又没有丢了新媳妇儿的喜气。
穿着这身去见“婆婆”,也没什么不妥。
她不想成日窝在屋子里躲避麻烦,既然已经变成了白小初,既然老天爷不让她入宫,那她就想好好活一次。不靠任何人,只靠自己,好好活一回。所以,这当先要做的第一件,就是去会一会这幅身子的“恩人”——史孙氏。正是多亏了她,白小初才能嫁进来,不是么?
她从来都不应该是一个认命服输的人,前身宁韵被家族压制下去的一股子“倔劲儿”,在换了个身份以后,又重新在血液里凝聚起来。
不管这个前身留下的情况有多糟糕,她决计不会让史家人欺负了去!
装扮好了,玉钗刚好掀开帘进来,回道:“少奶奶,夫人醒了。夫人的瑞香院儿,离咱们这里远,奴婢约莫着,您现在出门儿,待走到了,大概也就是要摆饭的点儿了。国公爷不在,只有几个姨娘兴许会去请安伺候。这几日,小姐们早饭都在自己屋儿里摆,饭后才会去给夫人问安,少爷们则是安排到晚饭前下了学堂以后。”
宁韵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愧是母亲挑出来的丫鬟,办事果然妥帖。你只吩咐其一,她就能自觉把相关的琐事都考虑周全,并打听明白了再回给主子,好让主子能猜度着行事。这样,才是她的一等丫鬟该有的。
收拾妥当,宁韵转头又对玉钗补充道:“不光我们要去,你另外带上夏桃、夏烟和夏兰。我要好好答谢母亲的一番心意。”
这三个丫鬟,一个一等、两个三等,都是那日范妈妈带过来的。
虽然墨香院里现在能用的人不多,但这并不意味着宁韵要这样平白无故地接受婆婆的“一番好意”。
留下彩月,宁韵出了墨香院,由玉钗带路,向东穿了个夹道,又向南走了好一阵子,才到了史夫人的瑞香院。
瑞香院里的丫鬟婆子们,看到宁韵“崭新”的装扮走进来,都有点儿恍惚,待认出来:这就是那位史家不得已才娶进门的少奶奶以后,每个人的目光里,都掺杂进了鄙夷和厌恶,只差躲起来窃窃私语了。
主角儿宁韵跟没事儿的人一样,迈着尺寸标准的莲花步,由玉钗扶着,不紧不慢地跨进主院儿。一身浅淡适宜的装束,趁得整个人越发清雅端贵起来。
史家上房的丫鬟婆子们,京都里的贵人也没少见,但像眼前这般不落俗套的气派,她们还是头一次见。
她们都是人精一样的人物,再不敢怠慢。很快就走过来两个丫鬟行礼相迎,另有在廊下伺候的丫鬟高高地打起帘子,朝内通报:“沣二奶奶来了。”
史令沣作为史家三房老大,排在史家二房长子之下,遂大家都叫惯了二爷,白小初自然就成了沣二奶奶。如今大房二房都不在京,这个称谓却一直没变。
宁韵任由她们扶着,进了史家上房。
先头玉钗拿捏的时间正好。宁韵进来时,史夫人屋里刚好到了要摆饭的时候。七八个媳妇丫鬟鱼贯而入,另有两三个妇人,端着黑漆捧盒,在外间等候。
史夫人此时正坐在铜镜前,任由几个大丫鬟给她梳头打扮。她听到通报,知道人来了,也不转头,只是稍微侧了侧脸,一边从镜子里检查那个云纹点翠的钿子有没有贴歪,一边漫不经心道:“你身体还没有大好,何必这么早过来,横竖不缺你一个伺候,在屋里养着便是了。”
语气冷淡又凉讽,但也没有失了长辈的体面。
宁韵勾了勾嘴角:这面上功夫,做得还真是敷衍呢!
同样是做戏,宁韵就敬业多了。脸上挂上一张笑容得体的面具,先是恭恭敬敬请了个安,才道:“是媳妇不好,让母亲操心了。本早该来给母亲磕头请安的,只是身子还未好得利索。怕带了病气来这,反而不好。如今多躺了些日子,已经大好了,这才过来,还望母亲莫要怪罪才好!”
一番话说得妥帖无比,倒把史夫人吓了一跳,惊奇地转过头看过来,待看到宁韵今日的装扮,心中就更奇了:这个白氏,今个儿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以前话里话外动辄就是扭捏粗鄙,无不透出一股子小家子气,今儿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这身装扮也明显不同了,这样看着,倒也还有几分姿色。不像以前,俗得像个市井商妇。
史夫人心思百转之间,又有外头丫鬟高声通报:“姨娘们来了。”
宁韵继续挂着面具,走到史夫人身后,服侍她戴上一个水绿色儿的吉纹翡翠镯子,再抬头时,就见帘子被人掀起来,走进来两位妇人。
为首的一个是史家三房的大姨娘,姓蔡。年纪虽然和史夫人差不了几岁,但也许因保养不好的缘故,看起来竟比史夫人老态多了。据玉钗那里得来的消息,这位蔡姨娘是现在史国公——史荣远,年轻时候的通房丫环,早些年因为生了一女史玲舒,便被抬了姨娘。如今史玲舒年方十五,今年入春刚办了及笄礼,正到了说亲的年纪;
跟在蔡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