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灏瞳孔放大,右半侧糜烂的脸上,眼珠仿佛要崩了出来,话未说话,一口鲜血从嘴中慢慢流出。
他的咽喉在这激动的一瞬间,彻底爆裂了开来,鲜血从咽喉中仿佛止不住的水流一般流出,他只觉腿渐没力,坐落在了床上。
“兄弟。”段九见状大吃一惊,他急忙把李灏搀扶住,待他坐定,飞步往辰亭外跑。
不一会,柳望春与他匆匆跑进了辰亭,见李灏面色如死灰一般苍白,已经瘫倒在床上,一口又一口鲜血从嘴中流出,染红了身边的被子。
柳望春上前一查看,眉头紧皱,叹息的摇了摇头,显得甚是无奈和沉痛。
“前辈,请你救他。”段九第一次替人求情,他此刻眼睁睁的看着李灏在床上痛苦的等待着死亡却无能为力,感到无比的自责和难过。
柳望春回头望了一眼段九,刚欲说话,见天女曦眉间轻挑,显得吃惊,遂又转过头去一看,见李灏已经双目紧盯着亭顶,带着不甘和悔恨离开了人世。
段九只觉心中隐隐作痛,一种莫名袭来的负罪感压住了他的呼吸,他眼神凝重,轻声自言道:“是我害死了他。”
“段公子。”天女曦眉头微皱,将手轻轻搭在了段九肩上,与段九一般觉得悲痛和难过。
段九缓缓走上前去,替李灏把眼闭上,将他慢慢抱起,往辰亭外走去。外面最后一抹夕的路上,周遭静谧而辉煌。
段九最后把李灏安后竹林上的山林中,替他安插了铭牌,上书:“李灏之墓”。一阵风吹来满地落叶,铺满了墓地周围,显得冷清而荒凉。
段九轻叹了一口气,他虽知李灏即便没有被他这么一气也难以活过今晚,可是,尽管如此,李灏也是因他而死的,哪怕只是死早了一刻钟,那也是剥夺和扼杀了他一刻钟。
杀人几十年和杀人一刻钟,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理性的段九注定要背负这份自责和愧疚一辈子,他杀了一个无辜的将死之人。
或许,他可能还不止杀了李灏。
段九渐渐明白,万事万物并不是单个存在的,所有事物都是相连的。他虽没有亲手杀过人,可他间接里害死过太多人了,哪怕那些人也许没有他的插手也难逃被杀的命运,但是他尽然参与到了别人的生死之中,就注定撇不清这份责任。
段九望着漆黑的天空中那轮明月和无数的星辰,心想今夜的夜色是如此之美,如果李灏还能活到现在,也许就能赏完人生最后一晚夜色坦然离世,而不是带着痛恨和不甘的痛苦在挣扎中死去。
段九越思越想,越觉得心中痛苦不堪,今夜,他注定难眠,也许往后的时光里每每看到这样的月色也注定会因在眼前浮现李灏那张可怖的面孔而难眠。
“呼”晚风再起,蛙声依旧。
“哥哥。”一个甜美而熟悉的声音随着夜间自然的风之曲一同传来。
“灵儿?”段九侧回头去看,见灵顶屋脊那一边向他爬来,月色下可见她那甜美而略显狡猾笑容。
“哥哥,灵儿来陪你了。”灵儿躺在段九身旁,笑道。
“你怎么爬上来的?”段九不解道。
“小曦姐姐托我上来的。”灵儿坦诚道。
灵儿这话方落,便随风飘来一阵清香,天女曦从阁顶那边缓缓走来,她如同那一晚一般赤着脚,不同的是今夜她穿上了一件红色的长衣。
“段公子,原来这里看夜色竟是如此之美。”天女曦蹲坐在屋脊之上,抬头望着满天闪烁的星辰,感叹道。
段九觉得这样两人说话多有不便,便也爬起身来,与她一同蹲坐在不远处,灵儿见状,自然也赶忙爬起身来,坐在了段九和天女曦中间。
“哥哥,我们三个都坐这里,阁楼不会崩塌了吧。”灵儿摸了摸屁股下的冰冷的瓦块,担心道。
“傻灵儿,瓦块下的木头可结识了,就算这坐满了人,也不会崩塌的。”天女曦轻笑道。
“真的吗?建房子的叔叔们真厉害。”灵儿惊喜道。
天女曦闻言忍俊不禁,这孩子充满天真烂漫的一面总是能感染人,带给人快乐的,只是今夜,这份快乐并没能感染到段九,他心情依旧沉重,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眼前的十二个亭子前都亮着油灯,如同在布着一个什么阵法一般,神秘而美丽。亭子内人都已沉睡而去,他们不会知道外面世界的模样,更无从关心其他人的心情。
一个人如果还能做美梦,他一定还是幸福的。
安静了那么几秒钟,三个人都望着同一片天空,可三个人的心境却各不相同。
天女曦轻叹了一口气,道:“段公子,我知道算你不要自责这样的话是没有用的,我更希望段公子一直铭记这份感觉呢。因为,未来路还有很长,段公子手上要染的血也会越来越多。千万不要因为染的血多了,便习惯这种感觉。因为,那样以后,人便很难再温热自己的心了。”
天女曦这最后一句话,说的无比落寞而感伤,她与段九一样,都是理性的人,都是能察言观色的人。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希望与自己一样的另一人换一种方式活着吧,因为她已经知道自己活过的方式,是痛苦的。
但是,人世间,哪有什么不痛苦只安然的活着方式?
段九听罢,心中很受感动,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通情达理的女人,比他的母亲还懂他。这个女人似乎明白男人想听什么,不爱听什么。她的娇媚,是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