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月,重新踏上这熟悉的路,王鄞心中不免有些感慨,瞥一眼身边人翻飞的衣袂,一时间好像又心软地想要去勾她的手指。暗骂自己没用,想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不知该说什么。
于是在这一片默然之中,身后跟着一大帮亦步亦趋,生怕一不留神又给弄丢了的侍从,两人终于到了重旸宫门口。
“我……进去了,姐姐好走。”祁无雪抿着唇,停下脚步。
王鄞淡淡望着她的眼睛,从前总觉得这双眼睛里好像映得出自己一个人,经了那么一番思量之后,王鄞忽然觉得她还是看不穿祁无雪这人,那双澄澈漂亮的眸子中揉了许多自己不曾了解的东西,她也从没有这个想法让自己去了解。突然觉得陌生。
王鄞不忍再看,便无甚表情地别过头:“嗯,好生休息罢。”
说完,王鄞抬脚便往碧沁阁方向走,没走几步,仿佛没听到祁无雪挪步,便疑惑地扭头,发现祁无雪竟还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夜风习习,吹起她的长发,将它们拂到祁无雪胸前,耳边,包裹着她的身子,衬得她的面颊愈发清瘦,惹人心疼。她的瞳仁漆黑如墨,比周遭的夜色还要浓重几分,定定地望着自己,里头夹着太多情愫,翻滚着,像个漩涡,要将自己吸引进去。
“怎么?”王鄞没忍住,开口问道。
祁无雪如梦初醒一般,迅速眨了眨眼,张口顿了顿,接着如寻常一般笑靥如花:“无事,明日我能去找姐姐吗?”
“嗯。”没多想,这不假思索的就蹦出来了。
果然还是对这小妖精毫无抵抗力,一颗心面对着祁无雪,便软成了块豆腐,还是抖一抖就掉渣的那种。
而这一切,站在不远处白玉台阶之上的槐桑皆看在眼里。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然后垂下了眼睛,待到祁无雪走近之时,她才复又抬头,看不出心情地迎了上去:“娘娘终于回来了。”
祁无雪似乎发现了槐桑的异样,不过并未多做盘问,毕竟这人一直都是这么一副冰山脸,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于是,她便笑吟吟道:“嗯,宫中可有什么宵夜?饿死我了。”
与槐桑淡定无比的反应大相径庭,贻川见到这个莫名其妙人间蒸发了一个月的主子激动得快哭了出来,大概正准备休憩,头顶双髻解了其中之一,一半散发一半梳得整齐,再加上那快被瞪出来的眼珠子,着实有趣极了。
“婉仪!”贻川一阵旋风似的从回廊中窜出来,惊得几个前来看热闹的小宫女目瞪口呆,“你真的是婉仪吗!这是真的吗!你真的回来了!”
王鄞哭笑不得着一汪泪水的贻川抓着自己胳膊,前前后后查看,那架势仿佛少了一根汗毛都会被洞若观火的贻川察觉出来,然后抱着自己大哭一场。
“好了,我没事。”王鄞安慰地抚了抚贻川的胳膊,转身向尽心尽责护送一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侍卫队道,“多谢几位,请回吧。”
为首的咧嘴笑:“婉仪说的哪里话,告辞了。”说着,一挥手,队伍便掉了个头,齐刷刷地又离去了。
进了屋子之后,贻川好容易在王鄞故作鄙夷的目光中吸着鼻涕把散落的那个发髻梳了整齐。然后眼巴巴地望着王鄞,似在等着她一句“想不想听这一个月发生了什么?”然后自己便可以顺势奋力点头,度过一个精彩的故事夜。
然而,可想而知,王鄞不是这种人。见过了多时,贻川还眨巴着眼睛站在边上,王鄞有些发笑:“怎么?还想与我同床睡不成?”
贻川被唬地立刻捂了胸口:“小的不敢!”
“那还站在这里作甚?”王鄞挑着眉毛笑道。
摊上这么一个惜字如金,又不爱与自己贴心窝子唠嗑的主子真是揪心!贻川悲伤地想着,正准备掩面出门,突然又想到了点什么,竖起根食指,小声道:“对了,婉仪知道吗?听说当日被指给王濯少爷的诗霜,就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出了宫后不久便咬舌自尽了。哎呦,那死相忒吓人了,血沿着嘴皮子流了满胸脯,衣裳都被浸透了,据说她还笑着看着押送过去的侍卫,笑着笑着便翻了眼咽了气,牙关没咬紧,那断掉的舌头都差点掉下来……”说着,贻川还扮着鬼脸,又是翻白眼,又是吐舌头。
王鄞心头一震,怪不得今日没在西陵见到诗霜,想必祁无雪亦是咬准了诗霜的脾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因此才大着胆子去了西陵。还是说,她其实一早便得知了这个消息,不过没有告诉自己罢了。这么一想,王鄞便又掉入“祁无雪不信任她”的这个怪圈子,兜兜转转,绕得头疼。
“婉仪?”贻川见王鄞愣了一回,又莫名开始皱眉深思,心中着实不解。
“诗霜倒是个护主的奴才,可不知来日我有了什么劫难,你可会如此?”王鄞故意笑着发难。
“当然了!万死不辞!”贻川正了正衣领,颇有赴刀山火海的气魄。
王鄞被逗乐了,噗嗤一笑:“好了,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再说了,死那么一次就够了,你以为你有九条命,还万死不辞……”
无缘无故又被挤兑了,贻川一脸委屈,出门之前,又意犹未尽地补了一句:“那……诗霜的死,婉仪不用继续做文章了吗?皇后娘娘经了此事必然已是对婉仪和贵妃娘娘恨之入骨。我们接来下应该如何是好?”
诗霜的死,的确可以再深究,把责任推给皇后,说是其为了护短而寻死,不然诗霜为何不愿嫁给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