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看书>言情总裁>种恨人>061、小蓝
从来没有觉得这种人会经历过苦日子,如果不是看到这只虫子知道它的来历,本王怕是会到死都认定她从出生到现在都是这样安然无缺的模样。

“羡羡,”我喟叹一声,“你能跟我讲一下你是如何落下伤的么?”

她哑然失笑,歪着脑袋,露出看戏的表情:“你想听?”

“嗯。”

她眸光淡淡的,也没有大苦大悲的神情,整个人安然得不像话,以至于她用不慌不忙甚至轻快自在的语气说出年少的经历的时候,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能将故事中的那个姑娘同面前的秦不羡对应起来。

锦国二十六年,冬至,中原大陆版图上的南国,一日之间归于大锦。

秦不羡随母亲一路南逃,本想渡过南、宁边境大河,可一路上官兵追捕,盘缠被抢,母亲本就身体不好,最后急火攻心撒手西去。她一个人在被俘的南国流亡,那几年里,她几乎没有吃饱过一顿饭。

战争给战败的国家带来的精神之墙的打击与摧残远比城墙被毁、防御瓦解来得更深更刻骨,南国亦是如此。在一段时间内,南国世风江河日下,人心更与鬼颇同,歹意肆虐不已,恶念层出不穷。

年少的小姑娘在这种环境下有多惨呢?

她曾在大雪天,给东街酒楼的李掌柜搬了三车木炭,可李掌柜欺负她,最后只扔给她一个冷馒头,她揣着那个馒头,跪在雪地里一点一点捡着木炭碎屑,半个时辰后好不容易捡满了两个口袋能够生一个时辰的火了,可她膝盖受寒几乎站不起来了;

她说自己在城南一家说书馆里谋了个差事免费供茶,她便在里面做烧水丫头,只是在书馆的伙房里烧了一个月的水,才换了三十个铜板,谁知刚领了钱出门就遇上身强力壮的乞丐,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钱袋子就被夺过去,乞丐见她也可怜,才给她留下了三个铜板;

后来她听说浣溪街的张大姐家开染坊,在她那里,挑十缸水可以换一块方布,她便勤勤恳恳地挑了半年的水,可张大姐以她还小用不了多少布料为由,只给她裁了一小截布,她自己缝了一天把边角料都用上,勉强做了一件短衣裳,可那衣裳夏天穿还好,冬天穿着怕是要冻死在墙角——于是她便再去搬木炭,带着李掌柜给的馒头,去城南说书馆伙房里烧水,顺便烤一烤火。

如果说身体上的苦痛伤病如同四季轮回春夏更替,寒冷难耐的冬季忍一忍会过去,那心理上的折磨诱惑便如同深渊沼泽幽冥地狱,一步踏错便再无回头之日。

“最难的一次,大概是被勾栏的老板盯上那回。我在晓梦楼后面的码头边洗了个脸,就被那里的老板看上了,她说我模样生得很好,养两年就能做晓梦楼里的花魁。那段时间老板日日好茶好菜招待我,连体力活都不让我做,生怕我身上再添别的伤疤。”

“你……你可顺从她的想法了么?”我小心翼翼地问,心里控制不住地涌出一个又一个心悸——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害怕,害怕听到她说出一个肯定的回答,这害怕不是因为我介意她不是完璧之身,而是害怕她曾被折磨、害怕被那些恶徒不尊重过。

“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你可能不能明白长时间吃不饱、穿不暖的人看到锦衣玉食置于眼前是个什么滋味。我几乎就要答应了。”

秦不羡眉眼温和,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望了望月光又道:“可好在是我家中未生变故的时候,家父对我的品行多有栽培,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太史简,董狐笔,张良椎,苏武节,这一套我还是知道的。于是胡吃海喝了几日后,找了一个大雨瓢泼的夜晚,避开老板,从楼上跳下来就跑了,扭到了脚都不敢停下。”

“所以……”

“所以我说过的,自己年少过得并非你想象中那么轻松自在,并非在骗你。师叔找到我的时候,我已在这种环境里苟活了六年,身上哪里还有一块好的皮肉。他见我可怜,花了大价钱买到这只小蓝,一年后才为我把身上的伤口都给胶封住。你现在看到的细皮嫩肉之下,是伤疤丛生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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