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仆妇管事挨个儿上前禀报事情,说的基本都和蒋长义与萧这门亲事有关。杜夫人坐在榻上,微垂着眼睛,不时吩咐一两句,柏香坐在一旁,将紧要的,大笔的开销记下来,准备稍后送到老夫人那里去报备。
自国公府出事以来,老夫人已经很久没有犯病了,表面上还和从前一样,家里的事还是杜夫人管着,但一涉及到稍微大笔点的开支和人事变动,就必须要通过老夫人。柏香私底下以为,杜夫人如今就是事受累的丫头,苦活累活,坏人坏事都是她担着,而好人好事,可以耍威风的都是老夫人——这情形真和从前倒过来了,从前杜夫人扮演的可都是好人呀。
但杜夫人却似半点感觉都没有,除了不再如同从前那样勤奋地围着老夫人和国公爷转,偶尔也会请请病假偷偷懒以外,还是一样的淡然。对萧家这门亲事的安置简直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但有一点还是不一样的,她现在从不提任何建议,而是遵照执行,只做不说,自然担过比较少。
待到最后一个管事说完事情,已是中午时分。忙了一早上,柏香自己都觉得饿了,便收起纸笔,问杜夫人:“夫人今天中午的饭在哪里吃?”
杜夫人掀了掀眼皮,看着自己精心保养的手不说话。这意思就是不过去伺奉老夫人了,柏香便笑道:“今日真忙,接着还有一拨人要来,这一来一去的,便得耽搁不少时候。松香,你去老夫人那里禀告一声,就说夫人忙不过来,就在这里随便吃点,不过去了。”
跑腿不讨好的事儿都是自家干,松香撅着嘴不说话。柏香根本不看她,只命人支起桌,殷勤笑道:“夫人,有蒸乳鸽,您多用点。看您最近都瘦了。”
瘦了又如何?反正也没人心疼。杜夫人抚了抚脸颊,有些意懒心灰:“那边还病着的?”
柏香点点头:“是的,今早送进去的米汤纹丝不动地端了出来。听牛妈妈说,每天躺在床上就是流泪,老夫人给的那些香啊粉的也不用了,人都瘦了一大圈。医说了,要是这样下去,再得两天就不行了。”真是奇怪了,这桩亲事不见得就能成,蒋云清闹腾什么?
没想到一向绵软的蒋云清硬起来也怪硬的。杜夫人抬起银鎏金荷叶小碗来,将犀角箸拨了几下晶莹如玉屑的米饭,半点胃口也没有。柏香见状,忙取了银鱼尾匙舀了几匙蒸乳鸽汤递过去,殷勤相劝:“就算为了二公也要好歹多用些。”
杜夫人秉承的是食不言睡不语的规矩,她沉默着像吃药一样地熬着吃完了半碗饭,半碗汤,几箸菜,将犀角箸轻轻放下,取了丝帕小心翼翼地擦了两下嘴角,方低声道:“又派了一拨人去请大公和何氏?”
“是的。这次去的是红儿。”柏香利落地收拾着碗筷,不时偷瞟杜夫人。杜夫人现在仿佛是在精心划酝酿着什么,问题是杜夫人现在很多事情都不和她说,最多就是让她传传信,跑跑腿,有事都直接和当事人说。大约是心中有鬼,她觉着实在有些不安。
杜夫人带了几分嘲讽地道:“那母女二人还守着老夫人呢?”
“应该是,这两日都是天不亮就去候着,形影不的。”
杜夫人略略一沉吟,指着前面那碗才动了几筷的蒸乳鸽:“这个清淡养人,端去给雪姨娘,让她好生将养着,闲来开导开导清娘,别给家里添。现在家里这情况,禁不住闹腾了。”
柏香应了,拿了食盒装好,正要叫小丫鬟来送去,杜夫人看着她道:“你亲自送过去。”
柏香不明其意,却也只得应了。提着食盒才走到门口,就见刚提起来的二等丫头金珠步履匆匆地进来,到她也只是含笑行了个礼,就要往里走,好似有什么急事要同杜夫人禀告一般。柏香本能地感到不安,故意拦住了诈道:“你这丫头从哪里来?适才夫人到处找你,也不见你影踪,正生气呢,我替你遮掩,说你去了厨下,快和我对对,省得漏了口风。”
金珠眼里露出焦急来,强笑着谢了她,半点口风都不漏:“是半途遇到老夫人房里的绿蕉,说是少夫人过来了,请夫人务必过去一趟。”
这样请四揖,肯定要来的,值得这么急着去报信?柏香心中猜,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珠越过她,进了房。待要上前去听听杜夫人和金珠说什么,金珠却又聪明,不曾关门,自己什么举动都会被看得清清楚楚。柏香只好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雪姨娘见着那碗鸽汤,眼泪“哗”地淌出来,咬着帕呜咽了两声,低声道:“还是夫人记挂着婢妾。”
柏香手脚利地给她布好碗筷,劝道:“夫人很是担忧姨娘和娘的身体,她是没空,不然就亲自过来了。让姨娘好生将养着,闲来开导开导娘,别给家里添乱。现在家里这情况,禁不住闹腾了。”
雪姨娘低声道:“婢妾知晓了。”
柏香满脸的同情:“姨娘,恕奴婢多嘴,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娘怎地就……?”
雪姨娘的眼睛眨了眨,停止流泪,借着喝汤,将眼睛垂下去,低声道:“她年幼不懂事,一时半会儿想不开也是有的。”又咬着牙齿道:“这个不争气的,让她好生饿上两顿就知道厉害了。”
看来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杜夫人和金珠有事情瞒着自己,雪姨娘这里也有事瞒着自己,柏香敏锐地感觉到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仿佛杜夫人不再如同从前那样相信她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