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把刘老汉围起来,问是怎么回事,刘老汉前言不搭后语,老半天才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他回家吃完饭,不放心那两亩地的香瓜,连忙往瓜田里赶,刚到了地头,就发现出事了。那时候岸上早已没了人,水里还有一个小扁头。
他看见的时候,小扁头在离岸不远的水里扑腾,半淹在水里,只能发出挣扎声,连话都喊不出来了。
刘老汉虽然人孤僻,也不能眼看着个半大孩子在自己面前被淹死,可他不会游泳,只好赶紧跑回村子里求救。
听完刘老汉的描述,大家伙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小扁头人虽小,可水性出了名的好,怎么可能会在离岸不愿的地方溺水。
外公没说什么,阴沉着脸,把我往腋下一夹,跟在村民们后面跑向了后塘。
等我们赶到的时候,月亮已经升了起来,惨白的月色下,前面聚集了一大群人,却不是在后塘岸边,而是在香瓜地里。
大伙儿看见外公来了,连忙让开一条路,我被放在了外面,被叮嘱不准靠近。
好在我人小,蹲在地上,从大人们的腿缝里能看见个大概。
里面是一条水沟,宽深各有半米左右,沟里塞着一大蓬水草,隐约呈现出人形,仿佛木乃伊。
外公走进去,接过一把镰刀,开始小心翼翼割了起来。
水草被一层层隔开,等最后一层被分开后,月光下,显露出一张惨白的脸,这里面裹得正是小扁头,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竟然就这么死了!说不清为什么,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我当时心里一堵,哽咽着哭了出来。
尸体边围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话,一片死寂。
“是你们把他抬上来的吗?”外公问。
有个本家表叔嗫嚅着回答:“我发现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了。”
外公点了点头,又走到尸体下边,两刀下去把水草切开,露出一只被泡的发胀的脚,看了一眼后,透过人缝和我对视。
我看向那只脚,借着月光,只见小扁头尸体的脚腕上有一道抓痕,和我腿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一片嘈杂中,看瓜的刘老汉来了,还不等他站定,立刻冲上来几个人把他按倒在地,咆哮着要送公安局去。小扁头家里困难,经常在村里小偷小摸,他们怀疑是偷了刘老汉的瓜,老头怀恨在心,把人给害了,然后故意演这么一出。
小扁头在村里风评不太好,可毕竟是个孩子,刘老汉这个外来户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村里甚至风传他早年犯过流氓罪,在家乡待不下去才搬来这里的。
一片混乱中,刘老汉被人打了几拳,趴在地上破口大骂,外公连忙喊:“别打了,你们过来看。”
外公发话了,大伙儿骂骂咧咧放了刘老汉,又围了过来,在外公的指点下,这次人们都看清了小扁头脚上的伤口,面面相觑。
“他搞不好是被水鬼拖进了水草里,才裹成这样,就算爬上来也没法透气,在岸上闷死了。”外公做出了推断。
对外公的判断,大伙儿表示赞同,农村里本来就不乏水鬼的传说,许多人还信誓旦旦曾看见过。在乡民的描述里,水鬼这东西满身毛发,有些像猴子,所以也叫水猴子,平常潜伏在水底,最爱把人拖进水里溺毙。
“就是糟了水猴子!”刘老汉爬起来叫嚣,急于撇清。
大伙儿噤若寒蝉,目光全都放在外公身上,后塘供应全村的饮用水,对村子很重要,这里面要是闹水鬼,以后还怎么来挑水?
外公似乎也遇到了难题,习惯性皱着眉头思考起来,显然他以前也没对付过这玩意。
一片寂静中,塘梗那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一个妇女跌跌撞撞跑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妇女搀扶照应。
小扁头他娘来了。
小扁头在村里名声不太好,人们都不太喜欢他,我也是,可看着他娘一头扑在尸体上哭昏了过去,大伙儿还是陪着暗暗抹泪。毕竟只是个半大孩子,就这么死了,留下他娘孤零零一个人在世上,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哭昏过去好几回,他娘整个人都软了,趴在儿子尸体上大口喘气,乡邻们看不下去,把他们娘儿俩抬起来回村,帮着办后事去了。
人都走光了,我外公还坐在田埂上对着水发呆,琢磨着。
“你看见了那个东西没有?”外公忽然问我。
我摇了摇头,真没看见抓我的是什么东西。
“那就不好办了。”外公摇了摇头,愁眉不展,“要想对付这东西,首先得知道它的特性,至少也得知道是野兽还是冤魂。”
这些事情我哪儿能知道,只好在一边陪着。
看着水面,脑海里又出现了今天下午小扁头的样貌,我心里就根坠了铅似得难受。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外公摸了摸我脑门,叹了口气,“先回家去再说吧。”
说完,外公把我喊起来,牵着我的手走上了回家的路。
第二天天不亮,外公就出门去了,我这一夜压根儿就没睡着,他老人家走的时候,我还在迷糊着。
又过了一会儿,生产队大喇叭开始广播,让每家最少出一斤米,越多越好,去晒谷场集合。
那年月大喇叭就代表着上面的指示,大伙儿虽然不解,不过还是各自挎着淘米箩向晒谷场集合,我也赶紧下床跟了过去。
到了晒谷场,那里已经站满了人,全村男女老少几乎都在,把我外公围在当中,队长和他儿子亲自上阵,挑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