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衰弱。

这个从洪日新口中说出的名词,指的是一个经典的纸牌游戏。将一副或者多副纸牌背面向上扣在桌面,呈方阵摆放,从第一个玩家开始依次翻开两张牌,如果纸牌上点数相同,那么就收在手中,然后继续翻开两张;如果点数不同,则再将牌扣上,结束自己的回合。游戏进行到所有牌都被拿完即为结束,这时候再计算每人手中的牌数,多的一方获胜。

当然,这个经典的游戏后来衍生出很多版本,连最后计算胜负的规则都区分出“牌数多”和“总点数多”这两个方向,但万变不离其宗,归根结底,游戏的胜负无非取决于两个元素——记忆力,还有运气。而前者,正是这个游戏“神经衰弱”的名字由来。

如果你的运气爆棚到可以每次翻开都刚好翻到对应的牌,那么其余那些都不重要。否则的话,你就需要记住出现过的每张牌的位置,不光是自己翻出那些,还包括对手的。你记得越多,记忆得越准确,到游戏后期时就越容易取得优势。平民规则下,一副扑克牌五十四张,一个运气普通的人,一场游戏最多的时候可能需要同时记住二十到三十张牌的位置。如果增加到两副,到三副,或者规则要求不光同点数,还要同种颜色甚至两张牌完全一致才能收走,那都会大大提高游戏的难度,记忆量也会直线上升。那种绞尽脑汁试图唤醒记忆的感觉,绝对会让那些参加的玩家体验到“神经衰落”般的痛苦。

然而对铁块这种级别的主持人来说,记忆本就是最基本的要求。就算是将匹配条件限定到最严格,就算是用上多几副牌,再将纸牌打乱放置成不易记忆的零散状态,他的脑力也足够应付。然而眼前的洪日新只用上一副纸牌,又将它们排列成规规矩矩的方阵,说明这次游戏的重点并不在这里。

铁块已经知道,对自己来说,这是一场几乎必败的对决。

“你是不是高估了我的正义感?”他皱眉,“把全场的人当做人质,以此要求对方跟你交战……这恐怕只对那些‘英雄’才有效吧。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来自哪里。我对这个城市就是个过客,会场里的人对我来说也没什么重要的,这些你应该都清楚。”

他身子微微前倾,逼视着洪日新的眼睛“我很好奇,你开出这样的条件来试探我,是想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呢?”

“说不定我就是想跟你赌一把。”洪日新却在笑,“你知道的,在‘外面的世界’,我很难碰上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难得见到一个,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他也同样身子前倾,毫不退让地对上铁块那侵略性极强的目光。

“我知道,你只是个先来一步的侦察兵,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完成任务了。我猜你在来这之前心情很忐忑,也不确定自己能否活着回来,所以你会向西凤发回已经掌握的信息,而那些信息足够你交差了吧。”他说,“如果我是你,在确认目标后,接下来考虑的就是如何离开。”

“正因为那些信息是在见到我之前发回的,所以西凤那边需要研判后才能决定,暂时还不会那么快找到我,这时间差足够我再跑一次。但如果我在这里杀了你,那反而会惊动西凤,立刻引来一次全方位搜捕。你就是因为看透这一层利害关系,才敢在我面前讨价还价。”

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寒光,“但我现在说的这些,就是我为你开出最有诚意的价码!毁了我的生活,想要不付出点代价就回去?没那么简单!我会给你一辈子都驱散不去的阴影,不管你走到哪里,这段经历都会一直跟在你身边!”

对方明明面带表情,说话声音也仍是那么平淡,但突然爆发的情绪却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猛地攥住铁块的心脏。后者脸上表情不动,心中却已是猛颤不休。

洪日新轻挥手臂,深吸一口气,仿佛借此将爆发的情绪暂时压制下去。

“最后,这是一场主持人之间的对决……老一辈爱说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赢比输好。”铁块说。

“对,赢比输好。我是这种态度,希望你也是。”

洪日新笑容满面地坐下,抬起手“那么,你可以开始了吧?”

铁块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最后一次认输的机会。对洪日新来说,他多年来的隐匿到今天为止就结束了,但和西凤之间的关系却不见得没有挽回余地。过去他能靠着假死这一招从严密监视下消失,现在身在国外的他如果要跑,西凤再找回他的难度显然更高。但这一切取决于铁块的选择。虽然洪日新说得好像真的很想与他一战,但铁块明白对方更多是在威吓,只是为了取得心理上的优势,言语间暗示的却全是逃走之类的意思。铁块只要选择认输,就等于接受了对方潜台词里的提案,以自身安全为代价,让对方赢得逃走的时间。

如何选择,他都注定会失去一些东西。正如对方所说,这样一次夹着尾巴逃走的经历将会影响主持人的自信,日后心魔难以根除,作为向对方支付的代价也算合适。若明知这样还要坚持留下,就要有直面对方怒火的觉悟。这一场对决一旦展开,不论胜负,他都凶多吉少。

赢比输好,那是老一辈的态度。对他们年轻人来说,活下去才有变得更强的机会。

铁块的理性在告诉他正确的答案,可他却迟疑着,目光不自觉地从观众席扫过。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在堇的方向上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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