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府书房中。
左御史在烛火摇曳中落下一子,
“楚世子为何手中会有孟家的罪证?”
楚冉蘅紧接着在左御史旁边落下一子,
“本来打算自己动手,但如今将罪证交给御史大夫,也算是物尽其用。”
左御史要落子的手一顿,面色微变,
“世子,定王一族与任何将门都不能有牵扯,更不能联姻。”
“若是世子有心,就该知道,避而远之,对宫家,对你都好。”
“你所想的,老夫明白,可坐在高台之上的人不会明白。”
烛火毕剥地响,楚冉蘅抬眸看左御史。
如年轻野马眸子般的眼睛里全是平静,丝毫没有被看穿心思的窘迫。
楚冉蘅道,
“父王死后,我便注定不会再以那人为尊,他可以是任何人的君主,却不会是楚氏一族的君主。”
左御史沉声道,
“楚世子,慎言,难道世子忘了定王殿下是怎么死的了吗?”
楚冉蘅面上看不出表情变化,
“自是不敢忘。”
他捏着棋子的手却用力了几分。
终是落下,正好堵住了左御史的白棋子唯一的气口出路。
同时,楚冉蘅的黑子已将大半白子团团围住,白子动弹不得,被吃尽大半。
左御史将棋子扔进棋笥之中,笑道,
“楚世子的棋艺远在老夫之上,老夫怕是比不得了。”
楚冉蘅道,
“大人谦虚了。不过是大人让着我罢了。”
“大人昨日在朝堂上表现得甚是精彩,虽是粗鄙之行,却值得众人称颂。”
左御史笑道,
“本来是依着计划要将情况有多惨说多惨,再顺势将事情闹大,为了宫韫和宫霑那两个小子,皇上不会置之不顾,谁知,老夫说着说着,这火气也上来了,长诀虽不是随左家姓,但到底是老夫的亲外孙女,她如此被人践踏侮辱,老夫怎能不生气。”
“也就顺势多踢他几脚,打他几拳,就是这般朝堂受辱之后,明日他也还要在宫家门前公然道歉,他的儿子还要三跪九叩请求我外孙女儿的原谅,但是这些,比起长诀差点被毁了一生,这又算得了什么?”
“待将孟氏一族贪污受贿的铁证交出去,让孟家身败名裂,人人喊打,如此才能解老夫心头之恨。”
左御史朗声笑着。
昏黄的烛光摇曳在楚冉蘅面上,晃来晃去,他的表情明灭不清。
左御史道,
“作为世子的忘年好友,老夫希望世子能寻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作为外祖,老夫却只希望你离她远一些,远一些,对大家都好。”
楚冉蘅没有答复,烛光依旧摇曳。
长街上,一个茶楼里传来说书的声音,
“想必大家都听过了公侯女断发毁婚记。”
“你们可知道,这故事里的主角是宫家大小姐?”
台下的人嘘他,
“早就知道了,要听这个,我们干嘛还来这儿啊,你得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是啊,要都听过还有什么劲儿?”
说书先生安抚着众人,道,
“我今日要说的,就是你们不知道的。”
说书先生故作惊诧的表情环视一周,
“昨日啊,陛下给长诀小姐做主了。”
“什么!是真的吗?”
“这可是好事欸。”
“别打岔,陛下给宫小姐做的什么主啊?”
说书先生得意地用扇子扇了扇,
“陛下啊,责令孟家的长子,就是与宫小姐之前有婚约的那位,在宫府前三跪九叩求宫小姐原谅。”
说书先生把三跪九叩四个字强调了一遍。
众人欢呼,
“干得好,这种负心汉,就该叫他好好被折辱一番才叫过瘾。”
“活该!”
“都是这姓孟的自己招来的,之前我可听说孟家打算在坊间放出宫家小姐不洁的名声来强行退婚,这等子人渣,还好老天爷收他。叫他奸情暴露,否则宫小姐清清白白的就要背负这腌臜的名声,可不就是明摆着叫人去死吗?”
众人啧叹,
“还好陛下英明,明辨黑白是非,要将姓孟的好好整治一番。”
“我觉得可有点太轻了,宫小姐这又受辱又受伤的,他姓孟的轻飘飘磕几个头道个歉就完了?”
“说的是,我也觉得太轻了,不得将这欺世盗名的人渣拉出来游街示众一番,怎么能解气。”
“欸,你说要是咱们在他三跪九叩之时在旁边看着,给他扔烂菜叶臭鸡蛋,这不就和游街示众一样了吗?”
“说得对啊!”
众人眼睁睁看向说书先生,
“姓孟的到底什么时候给宫小姐三跪九叩道歉?”
说书先生不经意道,
“自然是今天,如今快午时了,想来快了吧。”
说书先生还没说完,一群人就起身向门外冲了出去,还隐隐听得见有人咒骂,
“等等我。”
“跑那么快做什么!”
说书先生忙拦着还要向外走的听众,
“诶诶诶,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被他拉到的人忙甩开他的手,
“快午时了,别拦着我。”
“明日再听也是一样的。”
不过片刻,茶楼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还剩了一个人在角落里淡定地喝茶。
说书先生上前,好奇道,
“这位公子,他们都走了,你怎么不走啊?”
宫长诀撩起眼皮看说书先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