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风华一身白衣站在树下,树已经掉光了叶子,嶙峋的枝桠向天际伸出去,弯弯曲曲,霎是可怖与凄妄。
燕风华笑,
“他如果没有死,现在我们也该儿女绕膝了,秋山的慈微观朝拜,我想和他一起去,藩王之间的宴会,我也想高髻华衣地站在他身边。”
侍女道,
“娘娘,都过去了。”
燕风华垂眸,没有眼泪,但风吹过来,像是能消噬她的痛楚,像吹干眼泪一般。
“是啊,都过去了,他不会回来了,太子殿下被囚禁,最疼我的太子妃娘娘也死了。现在我孤身一人,待在这冰冷的宫殿里,等着和他们团聚,看上去,这一切多么可笑与荒诞。”
“我现如今的丈夫还没死我就早早穿上了白衣,烧上了纸钱,架起了白帜。”
“此生若不亲手杀了杨元,我都没有脸去见长孙殿下,去见太子妃娘娘。”
燕风华慢慢握紧手,
“我一定要亲手手刃杨元,让他死在我手下,用骨血筋肉来祭拜他们。”
而宫宫墙的另一头站着的李忠缓缓抬起了步子,依旧像从没有听见过一般,离开了那处。
李忠走得远了一些,却是刻意走了卫尉的巡逻路线,果不其然,再度遇见了林业。
林业依着方才得来的教训,下定决心要好好和李忠相处,免得错过了什么讯息。
见到李忠的第一时间就扬起了手,笑道,
“李公公。”
这样亲昵的打招呼,已经是极给奴才面子的了。
李忠也不会下林业的面子,恭敬而亲近地答道,
“真巧,奴又遇见卫尉大人了,看来老奴今日真是吉星高照,能频频遇见启明之星,今也该一路有明,行得顺当了。多谢卫尉大人赐福给奴才,奴才感激不尽。”
林业大喜,应道,
“什么启明不启明,也是折煞了我一个粗武之臣,李公公伺候陛下左右,我也需要多多仰仗才是。”
话中拉拢之意已经不能再明显。
李忠笑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李忠忽然像是想说什么似的,却又犹豫一阵,林业见了,唯恐李忠话里有话,或者是有什么话要传达但碍着当众不好说。
林业忙道,
“公公可有什么烦恼?”
李忠忙回过神来,
“这怎么好和卫尉大人说…就是……”
不肯和亲归去来(42)
公主府极不平静,瓮喻原本安歇下来的癔症竟是有些复发,口中喊着一些胡话,旁人都难以理解,却只有瓮喻自己明白那些都是什么,
“父皇,父皇,明明是你要我放入宫家的证据,是你怕宫家有变数,会找你的麻烦记恨你,为什么要让我去狱里对宫家人破口大骂?为什么要我把所有的罪名都承担下来!明明那些事情就不是我做的!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引着我往歪路走?”
素琴忙上前抓住瓮喻乱舞的手臂,
“公主,您怎么了?”
“来人,进宫请太医!”
瓮喻猛地一巴掌扇在素琴身上,
“贱人!就是你,你以前收郑婕妤的银子和恩惠,一直怂恿我做恶事,害得我变成今日这副模样,现在,现在,你又是谁的狗!”
瓮喻打完素琴,又仰着头哈哈大笑,
“母后,你害我害得好惨啊!你和郑婕妤的恩怨,她竟然报复到我身上来,我是什么?我只是你的一个养女而已,身上没有你的血脉,母后,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
素琴被打翻在地,捂着红肿的面颊,盯着瓮喻的目光极阴鸷。而侍女们涌进来的那一瞬,素琴又恢复了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如既往,都是被人欺负,却依旧忠心耿耿的样子。
侍女们左右牵扯住瓮喻,
“公主,您小心别伤了自己!”
“殿下,就要和亲了,您千万不能出事啊。”
“二王爷来了看见您这副样子,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瓮喻被人拉住手脚绑到床上,却还在歇斯底里地乱动,众人又不能堵住瓮喻的嘴,只能跪在床前,听着瓮喻胡言乱语,
“你们,你们都害我,都害我!哈哈哈哈,好父皇,好哥哥,都想要踩着我的尸骨上路,都想要踏着我的尸骨走过去,前世用我来求兵,现在又用我来和亲。真是一如既往,一如既往!”
瓮喻尖声笑着,声音凄厉,带着诡异的语调,
“母后,你死得好惨啊,这样的男人也值得你为他去死,当真是可怕,可怕呢。”
现实与梦境相叠,瓮喻分不清是醒是梦。她好像只能大叫,却也没有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纵使是拥有前世记忆的宫长诀在此,也一样听不懂她的胡言乱语。
一只白鸽飞过宫墙。
卫尉拿着可以调令宫中军队的龙虎符,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迎面碰上了李忠,李忠忙让开身子,向卫尉行礼。
卫尉颔首,提步欲走,
而李忠道,
“卫尉大人可是要去寻二王爷?”
林业的脚步停住,
“李公公管得倒宽。”
李忠笑道,
“老奴不敢,只是现在二王爷正与陛下说着话,陛下有事情要交代殿下,您如今去,恐会打扰了陛下说话。”
林业闻言,果然转身,退后了几步,走到李忠面前,态度有些许变化,
“多谢李公公提醒。”
林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