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四静静站在乾清宫外,盯着那道门看了又看。
已经一刻钟过去了,赵宸还是没有出来。
他稍稍蹙眉思索片刻,又重新看向那处,眼中微微泛起猜测。
没等他再想,一瘸一拐的赵宸走了出来。
他快步迎上去,顿了顿,试探问:“陛下没允准?”
赵宸笑着回身看了一眼,这才冲他点点头,当先向官署街走去。
“为什么?”谢四跟上她不解地问,“只要把贾涪挪走,再让人假装来灭口,他绝对会把背后的人咬出来。”
见赵宸不应声,他蹙眉又道:“刚才您也看见了,贾涪是害怕的,他没有那么相信他背后的人,他知道他离开宫卫司,很可能会被灭口——”
赵宸顿住脚,轻声道:“陛下怕会假戏真做,怕背后那人真的得了手…”
她忍不住又笑了笑。
谢四愕然看向她,反应了一瞬,低低地问:“陛下知道贾涪背后的人是谁?”一顿,“也就是说,他早知道假银票的事儿…”
他忽觉遍体泛起凉意,沉默片刻,叹道:“看来这次是陛下在和那个人对弈,您被牵扯进局中,也是陛下有意为之,能让陛下隐忍十三年的人…”
赵宸笑意愈浓。
黄雀自始至终都不止孟雍一只。
孟雍的失算,也没有他自己说得那么云淡风轻。
楚皇、孟雍、第三人…还有一个被楚皇挑为棋子的她。
越来越热闹了——
“走吧,贾涪那儿暂时是问不出了,咱先去户部看看。”她说着当先走远。
户部左院后堂。
几位被昆吾施过刑的户部大人,整齐地趴在临时搭好的木榻上。
“见过武亲王。”他们齐齐吃力地一拱手。
赵宸皱着脸坐下,“那些武夫下手真是没轻重!几位大人可都看过御医了?”
“劳武亲王惦念,我等好多了,不知何时能回自己府上?”
“回府啊…”赵宸似沉吟着,为难道:“眼下怕还不行,贾大人坚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下属们暗中做得——”
“武亲王!”那位差点断腿的刘大人道:“每年官家钱庄的核对,可都是由王大人主理,最后交给贾大人阅览…”
“如今王大人被烧死在官库,贾大人又推脱…总不能让我等来背这口锅吧?”
他撑着身子朝前一爬,“您明鉴,下官们职位不高,实在没有,也不敢有胆子做这等事儿啊!”
“本王知道。”赵宸起身一扶他,顺势坐上木榻,“可现在户部都被查问遍了,能有机会做手脚的,除了死人和犯人,也就你们几个了。”
“你们可都职在核实银子花没花到地儿,现在白花花的银子都变成了假银票,你们哪儿脱得了干系?”她语重心长地说着,又朝谢四一招手。
后者立时捧上一大摞账本。
正是梁序桌上那些罪账的誊抄本。
“你们看看,这上面写得很清楚,每一笔银子是何时,又是用什么名目套走,这里面可有近半,都是几位的职权之内…”
榻上的几人快速将罪账翻了几下,面色全都越来越白。
“武、武亲王。”刘大人颤声唤了一句,却半晌也说不出话。
赵宸神色淡淡地站起身,道:“账本你们留着细细看、好好想,早点儿记起来什么,也好早点儿回家。”
——
直等走到街上,谢四才问:“他们都是些小鱼,便是知情也只能供出个贾涪,您又何必在他们身上花心思?”
这也是赵宸和谢端之前争执的。
赵宸没答话,反而问:“天儿不早了,去我那儿用午饭?”
谢四一滞,躬身道:“不搅扰您了,在下还要明入朝一事,咱午后户部碰面儿吧!”
他说完,行礼告辞。
赵宸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才默默向外走去。
武王府中。
赵宸停在院门前,看向院中那桌子菜,以及桌边静坐的人。
墨衣青丝,眉眼惑人。
“洗洗手,吃饭吧!”孟雍轻声说着,命人端来温水。
赵宸默不作声地洗了洗,又抹了一把脸,坐下就开始大口大口扒着饭菜。
“登云楼的酱肉,刚买回来的。”孟雍拆开油纸包放在她面前。
她还是不吭声,筷子却没停。
直到风卷残云过后,她才丢下碗问:“第三人是谁?”
孟雍停住正慢条斯理剥着虾的手,看了看她,又继续剥,轻声反问:“在陛下那儿碰了壁?”
“陛下怎么知道你要栽赃喜儿?”她又问。
“他没同意你把贾涪带走?”他把剥好的虾递到她嘴边。
她渐渐眯起眼睛,一口把虾吃进嘴里,起身就要走,却被他扯住手。
“世安,你只要等着捡功劳就好。”他轻轻给她擦着唇边油渍,“陛下不会让案子陷入僵局,第三人也不会坐视贾涪咬出他…”
他轻声细语,微微含笑:“孤臣有什么好当的,当就当重臣。”
“你不用多费心,也不用去琢磨,静静等着。”他的手缓缓下滑,落在她官服衣襟处,细细理整,“快了——”
“…”赵宸缓了缓气息,看着眼前这个固执地、非要把她护在身后的人,很想抽出短刃再给他两刀。
“虾剥得不错!”她说完转身就走。
孟雍微蹙着眉将手拢回袖中。
………
赵宸再次踏进户部时,便有官差上前,说是那几位大人一直喊着要见她。
她玩味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