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俞平海又起了个大早,若在河道拥挤之前赶到西水关,可以节省下许多时间,说不准还能多拉一船货。
深秋的金陵城,桂子的香气浸润在河水的氤氲之间,几乎要渗透到发肤间去。
他的船走得很快,两岸边的街巷里还看不到什么人影。然而余光里有什么,吸引了俞平海的注意,他手下就下意识地慢了慢。
方才路过的北门桥底下,停着一艘船,那艘船他识得。
原先是俞平海自己造的,在拉货之前,曾用那船将从西水关入城的外乡人,送去城里四处。后来接了拉货的生意,这船他就很少用,平素都放在桐拂那里。
可这个时辰,这船怎会停在这里?
俞平海想想不太对劲,又倒回去。那船静悄悄地泊在桥下,上面似乎没人。
他扔了麻绳过去,将那船套住,踩着船头跳过去。
看见趴在船底的那个身影,他就心头一凉,疾步上前将那人扶起。
“小拂!”
她软软躺在自己的怀里,脸色惨白,手耷在一旁,冰凉。
俞平海忙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了,将她紧紧裹着,“小拂,醒醒!”他拍着她的脸,她的脸也是冰冷的没有半点温度。
他去探她的鼻息,还好,她尚有微弱的呼吸。
这个时辰太早,城里的医馆都还没开门,俞平海急得抓耳挠腮一时又想不出法子。猛地想到前面不远处就是国子监,那里有家药铺,店家他识得,且平素就住在店里,略通医术。
当下俞平海将运货的船泊在桥下,撑着小舟直往那药铺而去。
看见国子监的一带院墙,俞平海将舟子停了,抱着桐拂就往街上走去,但没走两步他就被人叫住了。
“这位兄台留步,这船……是你的?”
俞平海正心急火燎,扭头看了一眼,是个不认识的书生,随口道:“是。”又疾步向前。
“可否留步?”那人还在后面唤他,“在下有事一问……”
俞平海火气就上来了,脚步慢了慢,“我现在没空!”
那人看见俞平海手里抱着的女子,脸色顿时变了,“桐拂?!她怎么在这里?”说罢大步上前,就要查看。
俞平海警惕地后退几步,“你是何人?怎会认得小拂?”
那人急忙道:“我……我是她朋友……那个……哎先不说这个,她怎么回事?”
俞平海也不再问下去,继续往前疾步而行,“我也不晓得,方才看见她一个人趴在船里,就这个样子……”
那人跟不上俞平海的步子,一路跑着气喘吁吁,“我……我叫金幼孜,是国子监的监生……和桐拂姑娘识得……可否一起……”
俞平海眼瞅着前面就是药铺,急忙道:“你赶紧去前面药铺叫门,里头的人或许可以救她。”
金幼孜卷起袖子冲上去就是一顿砸门,没多久门就打开了。
睡眼惺忪的店铺主人看着外头一脸焦急的二人,和俞平海怀里的女子,倒是二话没说将他们让进去。
搭了一回脉,这老人家却皱着眉头一脸困惑,摇头道:“哎呀我毕竟不是行医之人,简单的尚能看看,这种……真不知是为何啊……”
“哎对了,这丫头看着面熟,她不是……她不是桐君庐家的长女么?”傅先生忽然道,“她爹是有名的铃医,你们不去找他,来找我做什么?”
俞平海一拍大腿,“瞧我,方才定是急糊涂了。”急忙起身就要将她抱起。
金幼孜却急声道:“等等!她方才皱了皱眉!是不是要醒了……”
傅先生急忙看去,果然瞧见她眼睫忽闪了几下,似是就要转醒,于是低声唤道:“小拂啊,醒醒,再不醒,我可要去把你爹爹找来喽……”
“不……不行……”她忽然喃喃道,一只手慌乱地想要抓着什么,正好抓住了金幼孜的手。
金幼孜也顾不上,跟着唤道:“桐拂,是我,柚子啊……”
只见她猛地睁开眼,腾地一下坐起身,直愣愣瞪着金幼孜,“真的是你?你回来了?我回来了?”
俞平海听的一头雾水,“小拂,说什么呢?从哪儿回来?你们去了哪儿?”
桐拂这才回过神来,忙道:“没,没去哪儿……做梦做梦……”
转眼看到傅先生,她又急忙道:“傅先生,您千万千万别把今天这事告诉我爹爹,我回头给您送湖鲜过来……”
傅先生笑呵呵道:“不用送,不会告诉那个怪老头子的……不过,他之前说今日会回来,你不在家他晓得么……”
话没说完,桐拂已经一个骨碌下了床,就往门外跑去。跑了几步又折回来,“谢谢各位,平海哥,我借一下你的船行不?”
桐拂火急火燎地赶回家,才迈进屋子没多久,就听见院子里的脚步声,爹爹背着药箱已走进屋来。
“爹爹……您回来了……”她慌忙把刚烧的水倒进茶盏里,递到爹爹面前。
桐君庐没接,瞪着她没说话,桐拂被瞪得心里一个劲儿发慌。
“这些日子,你在家都做什么了?”爹爹问。
桐拂赶紧道:“没,没什么,就是看看书……”
“看书。”爹爹将药箱放在桌子上,砰地一声,“桌上这么厚的一层灰,你就在这上面看的书?!”
天黑透了,桐拂仍被关在自己的屋子里,不过她倒是没功夫郁闷,能回来已是万幸,她实在不想再抱怨什么。
至于怎么回来的,她是真没想明白。今日本想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