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了三遍,契丹大营里燃起了袅袅的炊烟。初晴的朝阳映照着风姿矫健的身影,轻快的马蹄溅起一路飞扬的残雪。
嵌在日轮里的男子脚下一弹,战袍一抖,飞身下了马。拂去长襟上零星的泥污,正了正胸前大得嚣张的金项圈。将手中的横刀丢给恭候在帐门外的贴身侍从,棱角分明的唇瓣轻轻动了动,“送走了吗?”扬起年轻而俊朗的脸庞,问的显然是昨晚的那个小女孩。
“回少主的话,犬奴亲自将马车送出了营门。”述律珲,虽谦称自己为犬奴,单凭尊贵的姓氏就不得不让他人另眼相看。二人自幼在一处读书,一起玩耍,表面上是主仆,私下里的感情堪比兄弟手足。
耶律尧骨点了点头,小声吩咐道,“好。我要睡一会儿,没有要紧的事儿不要叫任何人打搅我。”习惯了在黎明时分巡视大营,督促各处哨卡加强戒备。自从四年前受任契丹国天下兵马大元帅,南征北战,从未因此而废弛一天。
当初,很多人都为他的年轻而担忧,作为契丹帝国最高的军事统帅,二十岁,的确是太年轻了。事实证明,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四年的风雨,四年的历练,赫赫的战功已经证明了他的天赋秉义。
掀起帐帘,忽然停下了脚步,扫过宿帐内通明的烛火,转头轻问,“昨夜为何。。。。。。”他记得清清楚楚,没有掌灯,黑漆漆的。
述律珲赶忙一抱拳,“为了少主的安全着想,前营空帐的灯烛彻夜通明。那女子毕竟是渤海王的掌上明珠,只恐大諲撰作出什么过激的行动,所以。。。。。。”单膝跪地,“恳请少主恕罪!”
“起来吧。”挥手示意对方退下,话一向不多。
举步进了营帐,端起懈上放温了的奶茶,径自走向榻边,巡视着昨夜造就的一片狼藉与香艳。
那张花纹艳丽的波斯毡毯,记忆里仿佛裹在最外面。里面的袍裙很薄,只可惜漆黑一片,什么迷人的春光都没看见。
或者,本就没什么春光让人垂涎,一个半生不熟的女娃娃,该长的都还没长齐呢。昨夜若不是喝多了酒,他压根不会拿正眼瞧她。等着他垂爱的美艳女子多得是,轮到她,再过几年吧。
揭开毡毯,淡淡扫过团花中央一小片醒目的血迹,随手丢在榻边。袖底赫然甩出一道金光,一枚坚硬的钝物铿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淡漠的眸子霎时眯成一线,轻挑的眉峰牵动冷硬的脸部线条。步上前去躬身拾起,小心翼翼地拈在指尖。。。。。。
纹样,大小,还有那搭扣——
不会错,是他的!白马青牛,契丹的图腾,背面是日月苍狼,还有他生辰八字的铸造铭文,这个世界上绝不可能再找到同文同款的第二枚。
记忆急速拉回了五年前。。。。。。
立功心切,雄心勃勃的他急于向父皇证明自己的能力,为了探听渤海内部的消息,私下里带着几名护卫乔装潜入忽汗城。
最初的几日一切顺利,秘嘱几名护卫分批将那些密信送至天子的斡尔朵(行营)。正在他暗暗得意大功即将告成的时候,不知谁人走漏了风声。
渤海郡王下令全城戒严,挨家挨户的寻访排查,大批官军涌上街头,在都城内的街道上遍设关卡,展开了网罗式的搜捕。
只记得,他一直在跑。除了耳边的风声,什么都听不到。不敢在空旷的街巷上露面,将平民家的院墙与门窗当做了与官兵周旋的通道。
直到被来自四面八方的追兵逼近了死角,仰望着小巷尽头两丈多高的朱红院墙,几乎想到了自尽。
亦或是他命不该绝,院墙下居然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狗洞。说起来不太光彩,可他爬进那座院子的时候,确实感到上天眷顾的荣幸。
尚未来得及起身,就对上一双迷惑的铃铛眼。隐约记得那个女娃儿抓着两个鬏,露着两颗豁牙,一身别致的衣裙红得刺眼,蹲在狗洞前托着下巴,笑嘻嘻地打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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