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天香楼里专为一等的姑娘安排了安静清雅的住处,分派给江小楼的院子是挽月楼。屋子在院子的正中,窗口披着大片的紫藤花,里面雕花月门,落地花罩,一切都显得那般古朴精致、秀雅静美,一眼望去比之秦家的绣楼竟还要清雅三分。
回到屋子里,江小楼面上浅笑才慢慢散去。她抚摸着琴案上的古琴,笑容微凝:“这把琴是……”
婢女小蝶笑嘻嘻地道:“秀,听说您善抚琴,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金玉倒真是舍得下血本,看来是拿定主意要让她当摇钱树了。
江小楼信手将琴衣揭去,随手拨了拨琴弦,只觉琴音悠远古雅,有穿透肺腑之势。黑檀方几上还有两本古琴谱,一本是幽兰操,另一本是阳春雪,江小楼翻看了一会儿,面上饶有兴致。小蝶悄悄打量了一会儿她的神情,才垂下头去。
很快有人将一个大箱子抬了进来。小蝶立刻上前指挥着人将东西取出来,只见到内中放着一只玉枕,一副琉璃棋子,两盒时下甄宝斋最流行的牡丹粉,若干首饰钗环,还有几样女孩儿家喜欢的新鲜玩意儿,显然都是刚刚置办的。
江小楼一样一样观赏,小蝶耐心地等她看完了,才道:“秀,您刚才说要沐浴,奴婢已经吩咐浴房准备好了药汤,您好好泡一泡,去去乏。这药汤里头都是放了好药的,对您伤口的愈合大有助益。”
江小楼深深地看了眉清目秀、颇为讨人喜欢的小蝶一眼,点头道:“好。”
寻常人半月沐浴一次,抬着水盆进屋子,国色天香楼不同,金玉早已派人修建了一座浴房。汉白玉的地面,光滑的浴池,专人供水,每天从早到晚都有热水,用专门的水阀控制冷热。但能够享用这浴池的,整个楼里不出五个人。为了这一个奢华的浴池,不知引来多少人的红眼妒忌,还有人以僭越为名到京兆尹那里告了一状,反倒被京兆尹寻了罪名痛斥一顿,这样一来,大家都明白了许多,再也没有人敢对国色天香楼指手画脚了。
小蝶刚走到浴房门口,便瞧见一个丫头鬼鬼祟祟的,不由提高音量道:“什么人在那里!”
翡翠眼见被发现,连忙过来,强笑道:“奴婢是奉香兰秀的命来取点热水回去的。”
取水便取水,何至于鬼鬼祟祟的,江小楼盯着那奴婢瞧了一眼,不以为意般地微笑:“去吧。”
翡翠忙不迭地拎着裙子飞快退去,江小楼瞧她背影仿佛有鬼在追,目光不由幽幽出神。李香兰的个性素来清高,又被人捧惯了的,想必今天窝了一肚子火,她的婢女看见自己如同撞鬼,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或者是将要做。
“秀,您怎么了?”
“没事,走吧。”江小楼进了浴房。
小蝶要替小楼去了衣裳,却被她一个手势阻止,不由露出吃惊神情。
翡翠好容易等江小楼进了浴房,立刻悄悄溜进了浴房恤间。
“小桐,我来给我家秀要点洗脸水!”
“哎,我马上准备!”小桐立刻应了,转身在黄铜水壶里倒了水。
翡翠接过却不着急走,反而过去笑嘻嘻地拍了拍小桐的肩膀,道:“好妹妹,瞧你大冬天也热的满头汗,歇息一下,活儿给我罢。”
小桐向来和翡翠感情不错,听了这话感激地道:“不用了,我干活都习惯了!”
翡翠赶紧凑上去咬着耳朵说:“傻丫头,我把秀赏的茯苓糕热了热,很好吃,就在小厨房温着呢,你快去吧。”
小桐一听咽了下口水,说:“这……恐怕不行,这活儿离不开人。”
翡翠看着她,嗔怪:“不是有我吗?实话跟你说,秀现在心情不好,我也不敢过去惹她心烦,在你这里躲一躲!”
“那就多谢了!”香兰秀脾气那是出名的不好,小桐听了这话信以为真,欢喜的将手在围裙上擦擦,如同一只蝴蝶一样地飞出去了。
翡翠见她确实走远了,侧头听着不远处的动静,待确定浴室确实有人之后,她的一颗心突然砰砰直跳,呼吸急促。
眼睛瞪着阀门,手竟然有些发抖。
李香兰说,只要事情办成了就将一切推到小桐的身上,横竖人到时候都毁了,想金玉也不会为此得罪当红的李香兰,可翡翠毕竟胆怯,站了好久都没动静。
突然帘子一掀,冷风猛地窜进来,翡翠吓了一跳,立刻回过头来,却见到李香兰一脸恼恨地站在门口,不由整个人结巴了:“秀……奴婢……奴婢……”
“没用的东西!”李香兰眯起眼睛,透出阴冷的犀光,三两步上来,一把推开了翡翠。
翡翠有些害怕:“秀,万一别人知道……”
“知道什么?谁会看见咱们!小桐那丫头只是个粗使的,到时候给点银子就能让她全认了!这种事情你又不是第一次干,怎么还这么窝囊!”李香兰一咬牙,一把握住冷水阀门,用尽力气,猛然一下关上!
她的面上现出得意的冷笑,只等着江小楼被活活烫死!
可是,一片寂静,没有惨叫声,没有沸腾的求救声。
李香兰皱眉,旁边的翡翠连忙道:“秀,咱们快走吧!”
李香兰这才猛地惊醒:“对,先离开这里!”翡翠刚掀开帘子,却见到一张笑脸在门外等着:“香兰秀,这是去哪儿啊?”
门外不是别人,而是衣衫齐整、笑容轻浅的江小楼。
李香兰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失声道:“江小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