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朝宣道:“你放心,我和师傅自有联络的法子,短则三五日,长则半个月,定能联系上他,不知道谢老爷能不能撑那么久。不过,他这病实在是古怪,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对?哪里有不对——”
“这……我也说不上来,刚才我想替他验血,可是屋子里人太多,这样做有些不妥当……”
从第二日开始,谢康河开始卧床不起,不但食不下咽,而且浑身发冷,总是嚷嚷着胸口有火在烧,躺在床上只是呻吟不已。王姨娘连请了几家大夫,可是他们来了之后却都束手无策。所有人开的方子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药,吃与不吃都是一个样。不过短短三天,谢康河已经水米不进,垂暮待死。所有人昼夜围在卧室,悲悲切切、哭哭啼啼,无计可施。
谢康河吩咐王姨娘道:“准备后事吧。”
听到他这样说,王姨娘哀嚎一声,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见所有人都是哭哭啼啼的,谢康河感到十分厌烦,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便都纷纷退了出去,而就在这时候,谢康河突然道:“小楼,你留下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众人的目光刷地一下,齐齐聚到江小楼的身上。
江小楼却并不在意其他人怎样看,她只是温言道:“好。”
等所有人退出去,谢康河才看着江小楼,勉强微笑道:“我还以为可以代替你父亲照顾你,可现在看来我也做不到自己的承诺了。”
江小楼望着他,语气格外柔和:“不会的,伯父会长命百岁。”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起那关于天煞孤星的论断,若果真如此,谢康河也是受她带累吗?江小楼几乎有一种忍不住眼泪的感觉,可是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干干的,没有一滴泪水流下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不会哭了。
谢康河艰难地一笑,拍了拍她的手道:“你看,我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和江兄弟见面的时候,那时候我们还都是少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想,我只守着一张破渔网,而他拿着一把扇子自命fēng_liú,一转眼我们的儿女都长大了,自己却要死了。”
江小楼望着他,一言不发。
谢康河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小楼你听着,人这一辈子总要经历好多的事,有的幸福,有的不幸,比如说你双亲兄长都离你而去,只能依靠自己慢慢地爬起来,可正是因为如此,你才能变得这样坚强、这样优秀。我知道,你内心有深深的仇恨,我只希望你答应我,不管怎么做都要好好保重自己,报仇也不要急于一时,慢慢的等待时机,作出任何决定之前,一定要慎重,明白吗?”
江小楼不知道谢康河心中有这么多话一直忍着没对他说,也不知道谢康河在这个时候还在惦记着她,她只是牢牢握紧他的手道:“伯父,我希望你能活得长长久久,看着小楼成功。不要像父亲一样,丢下小楼一个人。”
谢康河深深叹了一口气,爱怜地看着她:“江兄他有一个好女儿,而我看起来有一大家子,其实谁也没有。”他在说到谁也没有的时候,神情有一些古怪。
江小楼下意识地道:“我知道伯父对他们很失望,但谢春是个好姑娘,还有大公子,他文武双全、行事稳重,是伯父你的骄傲,难道你都忘了吗?”
谢康河淡淡一笑,“春儿是个好孩子,可是空有其形却无内在。我为人警惕,她为人粗豪,我为人细心,她为人糊涂。这样一个实心眼的孩子,若是没有我的庇护,她又将如何?”
不等她回答,谢康河又继续说下去:“你一定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会说后继无人。”他像是在对江小楼说话,又像喃喃自语,“因为他不是我的儿子,不是啊,为什么不是呢……”
江小楼有一瞬间的怔愣,轻声唤道:“伯父,伯父!”
谢康河却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睡着了。
江小楼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放下心,替他掩好被子才退了出来。
众人都在焦急等待,看江小楼出来,王姨娘连忙上前追问道:“老爷说了什么?”
江小楼面色平静如水:“伯父什么也没有说。”
谢香冷哼一声道:“我就知道,父亲十分偏向你!都到了这种时候,惦记的只有你!”
江小楼看了谢香一眼,这些人太过刻薄、自私,他们心中满满都是谢家的财产,不由冷冷道:“不管事情的发展如何,我会在这里陪着谢伯父,至于你要怎么想,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谢香冲着她的背影,冷嘲热讽道:“瞧,父亲生病,家中无人做主,她却以为自己真是谢家的秀,端得是高贵!”
谢春素来脾气好,此刻见谢香这样尖酸也不免冷冷瞧了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风凉话,还不进去看看父亲!”
谢连城正在院子外面等着江小楼,见她出来,便只是微微一笑。
江小楼目光掠过他清俊的面孔,道:“大公子为什么不进去?”
谢连城只是语气平和地道:“父亲单独留下你一定有话要说,我不应该上去打扰。”
眼前的贵公子似乎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从容淡定,江小楼很想知道他的内心在想些什么。谢连城静静伴着她向外走,夕阳落在他的肩头,使得他整个人显得异常温润、柔和。
江小楼心头一动,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