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那天。
那一天,阳光明媚。
梨花纷飞,片片洁白,干净纯粹,美好如梦。
那时的她,还在荡着秋千,笑得极开心。她的身后,是从小就很照顾她的点水姑姑。对于点水姑姑,那时的她没有过多的印象,只是知道她曾是娘亲的婢女,不知道因为犯了什么错,从此就在庭院中打扫。
记忆中的点水姑姑,总是喜欢摸着她的头,笑得温柔,也会给她很多很多吃的东西。
可是娘亲的出现,把所有的宁静都给打破了。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那样的娘亲,神情恍惚,眼带哀伤,微抿的唇瓣,苍白无血。娘亲看着点水姑姑,笑容苦涩,似在嘲讽着什么,然后眼神开始冷漠,越发的冷漠,一如冬日里飘落的雪。
她已记不清娘亲到底说了什么,只是记得点水姑姑的脸色倏地苍白如纸,瞬间有着悲哀到了极点的感觉。
她看到,点水姑姑跪在她和娘亲的面前,跪了很久很久。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地有些不安,只是拉着娘亲的衣裙,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突然,娘亲一声令下,“来人啊+点水当场杖毙!”
那时,第一次感觉到害怕,她只是瞪大着眼睛,看着点水姑姑说完话后就被侍卫带到梨树下,随后,棍杖一杖一仗地落在点水姑姑的臀部上。
那样的声音,在风中极其清晰,声声似敲击在心上。点水姑姑的臀部逐渐开始有了血色,一片淋漓。
拉扯衣裙的力道渐渐地加重,她仰头,带着哀求,迎上娘亲的目光。
“娘!”她唤道,祈求娘亲能够停手。
可是娘亲却用手定住她的脸,让她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一幕。
“雪伊,你看着!”娘亲如是说。
耳边,娘亲的话声声响起,不是唤她的小名,而是叫着她的名。
“你是大莫王朝的公主,身在皇家,总是要面对一些事情的。点水给你娘亲下毒,致使你父皇的身体虚弱。”
“雪伊,你记住!在后宫之中,没有一个人是单纯的,他们总是会为了些什么,而去算计着什么。”
“雪伊,你记住,在皇家里,感情永远都是最廉价的,不要过多地付出感情,最后伤害的只会是你自己!”
……
一句一句,字字清晰,似一把刀刃,凌迟着她的心。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只是眼神空洞,荒凉了曾经的所有。全身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她看着曾经笑得温柔的点水姑姑慢慢地闭上眼睛,泪水瞬间蔓延,留下两道痕迹。
娘亲紧紧地抱着她,她也能感受娘亲的颤抖。
风扬起的染血梨花,悬在空中,起起落落。她看到,洁白、艳红,交错一片,恍惚了那时的阳光、那时的美好。
如梦一般,虚无,瞬间流逝。
……
莫雪伊知道她在做梦,关于五岁那年所有的初始。她很想醒来,却只能无力地挣扎,那时的感受,紧紧地压在心头。窒息的痛苦,让她瞬间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月色朦胧。
坐起,青丝垂落在肩上。莫雪伊闭上眼,用手微撑着额头,却发现,触碰之处,一片湿润。原来流了那么多汗,她微扯唇角,叹息了一声。
那一天,她告别了单纯与天真,第一次真正地面对着黑暗与残酷,一切隐于暗处的东西也在那天显现出来,于是,天翻地覆,她的生活开始发生变化,原本温暖快乐的一切,如盛开的花,璀璨一时,然后瞬间凋零。
从此,她的世界,开始下起了一场冷漠的雪,直至到现在,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她一直在期盼,停止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