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慕白没空多想,万一被人发现就不好了,他心道,还是要和桔君商量一下。
于是他用之前的办法,重新打开了雕刻七星的门,回到七星观内。
他试着用手推了推门,门十分结实,他用了十成的力气推它,它依旧纹丝不动,看来用蛮力推不动它,必须要用特殊的方式才能打开。
接着,他环绕整个空间再次巡视了一遍,这个空间里总共有七扇像这样雕刻着七星的小门,有些小门干脆直接贴在巨石上,倘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贴着巨石的小门后面也有一个空间。
然后他回到最初进入这个空间的那扇门,发现门已经被关上了。
抬头往上,门上有一块牌匾,写着“七星洞天”四个大字,这几个字灵秀飘逸,却有些奇怪的痕迹,连慕白看了后,就有微微发晕的感觉,他心知这几个字肯定另有玄机,未免打草惊蛇,只好停住不看。
连慕白记得,他进七星洞天的时候,那扇门是打开着的,不像其它小门会自动关闭,此时门闭合了,莫非外面已经重新被上了锁?那岂不是出不去了?
他试着在棋盘世界里冥想北斗七星,幸运的是这扇门再次被打开,等他从“七星洞天”回到七星观东院,门随即闭合,他这才发现,门上居然真的上了锁,而他刚才打开门,并没有损坏这把锁。
他一下明白过来,眼中所见的门,未必就是真正的门,否则这门打开的时候,一定会把锁破坏掉,或者说这扇门的位置,有两个入口,一个是他用棋盘世界,打开一道暗中的门,另一个就是普通人也可以直接用钥匙打开,也能看见的那道门。
而且他还发现,这扇普通人也可以看见的门上,并不是雕刻七星,七星直接被一剖为二,门的一面是天枢、天璇、天玑三星,另一面刻着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四星。
奇怪,为什么这扇门和其它的门不一样呢?是为了让普通人也可以打开这扇门吗?他试着推了推,发现这扇门果然是可以推动的,和普通的门没有区别。
幸好这些门打开和关闭的时候,都是悄无声息的,所以连慕白没有惊动任何人。
此时已经是深夜,七星洞天里风清月明,东院这边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所有人都躲回了屋子,倒让连慕白省了许多心思,不过他为人谨慎,并没有大摇大摆,而是依旧小心翼翼地行动着,不惊动任何人。
连慕白原本打算直接回到自己的住处,却在路过桔君住处那扇小门时,停住了脚步。
白天的时候,桔君的精神有些波动,若是不去问候一下,恐怕也说不过去。
等他穿过小门后,却一下愣住了,原来桔君不在她的屋里,而是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
她修为不俗,早已风雨不侵,但此刻她却刻意散去了护身元气,任由雨点打落在身上,将她的身体淋湿,衣裳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将她一袭窈窕身段展露无疑。
连慕白观察四周,发现并没有人注意这里,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总觉得要是有人看到桔君这幅模样,他就吃了很大的亏一样。
但很快,连慕白眉头就蹙了起来,为什么半夜三更,桔君不回屋里,什么也不做,反而任由雨点将她淋湿呢?若是她一直散去所有元气,等风邪入体,就算她是个修士,也是会生病的。
夜幕雨中,连慕白发现桔君坐在秋千的一侧,脚有意无意地一甩,秋千就轻飘飘地荡了起来,而她将双手抱着秋千一边的缆绳,身体侧坐一边,将头靠在自己的纤细的手臂上,软弱的就像夜雨中被摧残的小花。
眼看着雨越来越大了,雨水从她的发丝顺流而下,流经她的脖子,她的身体,然后穿过脚踝,顺着她的足尖流淌到地上。
而她对这些一无所觉,她脸色苍白,失去了所有血色,身子依着秋千,却一点也不稳,娇弱到随时都有可能从秋千上摔下来,这一刻她两眼无神,像极了一个失了魂的人,柔弱到让人心疼。
连慕白心中一紧,跟着微微心疼起来,明明他的心,早在多年前的御柳营生涯中,就炼得如钢似铁,怜悯之心更是早已抛之脑后,想不到如今也感觉到了一丝痛苦。
桔君此时给连慕白一种感觉,她不是个十**岁的少女,而是一个年方六七岁的小女孩,已经能完全明白世界上的悲苦,却在幼小的年纪,承受着失去所有亲人,所有能保护她的一切,都坍塌了的痛苦。
那种感觉,连慕白也体会过,突然之间,他被告知失去了所有亲人,而后就在御柳营的残酷训练中,拼尽全力生存下来。
可是那种天塌下来的感觉,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那一刻的孤苦伶仃,痛苦如乱风一般朝他缠来,几乎将他吞没,连呼吸都觉得痛苦。
那是一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身前是万丈深渊,身后是无边火海,夜夜梦魇,从此整个世界,只有你一人独自承受。
夜更黑了,云层压得更低些了,四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如此漆黑的夜色,是不是像极了桔君心中的黑暗?
平时的她总是笑容满面,她的笑,比连慕白见过的所有人的笑,都更加灿烂。
但谁又知道,最灿烂的笑容下,却有着最深沉的痛。
他原本以为她一定是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却原来,她的内心,有这么深沉的悲伤,比最黑的夜还黑,悲伤大到能将整个天地囊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