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九儿就被钟声吵醒。
等到了斋堂,清觉等人已经正襟危坐,看到九儿过来,清觉先是有些诧异,紧接着就反应过来,冷冷地扫了九儿一眼,然后冷冷地说道:“吃饭!”
少油少盐无肉无荤的斋饭,九儿有些难以下咽。为了填饱肚子,九儿只能强忍着咽了下去。
用过了早膳,清觉再次冷冷地说道:“庵堂最近几日都不开门,你们好生地做功课打扫卫生,我与你们师叔要替慧清超度。”
众人一一称是。
九儿和玉杏平时的工作就是洗全庵堂人的衣裳,看到后头两桶衣服,正要走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了意的声音:“九儿,玉杏,你们等等。”
回头看时,就见了意身旁还有好几桶的衣裳和被单,正一脸愧疚地看着九儿。
“怎么还有这么多的衣服?”玉杏问道。
经过慧清得这件事情时候,了意对九儿态度好转了许多,一个小姑娘,能够那么大胆的去救自己的丫鬟,光是这份勇气,都让了意敬佩。
还有了无和了心两个人的不同境遇,了意更是觉得九儿了不起。
如今她尴尬地看着九儿,有些不忍地说道:“这……还有几桶。”
九儿瞥了一眼,三桶塞的满满的衣裳和床单,正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臭味。
九儿不由得掩掩鼻子,问道:“什么味道?”
玉杏也掩了掩鼻子。
了无恶心地说道:“是了无和了心的衣服和床单……”
两个断腿人士,在没人照顾的情况下,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解决,这么冷的天……
昨儿个回来,慈心庵就一股屎尿的臭味,圆德师叔马上让人给她们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干净的衣裳,然后说是把那些脏的被褥和衣裳全部都烧了。
那么多脏衣服和床单,怎么可能洗的干净。
今儿个再闻那恶心的味道,了意还觉得有些作呕。
九儿一听,就知道是咋回事了。
了意看了看九儿的脸色,眼眸深沉,心里一个咯噔:“那个,九儿……本来师叔说这些脏衣服和床单要扔了的,可是……”
看了看九儿,了意欲言又止。
九儿瞬间明白了。
师叔要扔掉这些脏衣服和床单,可是现在还是送过来了,谁要求拿来的?
除了清觉,还能有谁。
九儿身上霎时散发出凉薄之感,她的眉眼清晰,黑如墨玉,更是凝着戾气。
她上前两步,步伐轻盈却沉稳,她掩着鼻子停在了木桶前,然后一脚踢了出去。
装着脏衣服和脏床单的三个桶,接二连三地咕噜咕噜滚走了。
滚的老远了。
那股令人作呕的屎尿味儿终于消散了些,九儿提起另外两桶衣服,径直往前走:“我们走。”
玉杏空手跟在后头,快步跟了上去。
了意看到那两道远去的清瘦背影,特别是最前面那一道,提着两个木桶却依然步履轻盈,在冬日薄晕的日光笼罩下,身形消瘦,却带着显而易见的……
嚣张?
了意不知为何自己会想到这样一个词,她甩甩头,转身进了庵堂,她还要去打扫好几间宝殿和禅房,若是手脚慢了些,又要被训斥了。
两桶衣服倒没多少,关键是现在是寒冬腊月,那溪水冷的跟冰一样,手伸进去,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冻的通红,再也感觉不到冷了,因为已经麻木了。
看到自家姑娘那一双骨瘦如柴的手冻的通红,玉杏看的眼睛都红了:“姑娘,我来吧,您先歇会儿。”
九儿摇摇头,淡淡地说道:“没事,还有几件,一起快点洗完吧。”
姑娘的语气淡然,玉杏抬头看她,一时楞住了。
九儿蹲在溪边,依然垂着头,玉杏从对面能很清楚的看到她的轮廓。
光洁的额头下是两条浓黑的弯眉,不施粉黛,眉清晰如墨,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覆下两道扇形的阴影。再往下是小巧精致的鼻梁,薄薄的双唇轻抿,因为冷意而有些泛白。
她的轮廓清晰,因为瘦弱,侧颜更是小巧精致。若是长在上京,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姑娘定是天之国色,谁又能与之争锋,偏偏……
这么好的姑娘,从小却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每日青灯古佛,僧袍斋饭,她明明……是上京陆家的九姑娘啊!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九儿微微抬头,看到对面愣神的玉杏,笑道:“怎么了?回魂了!”
看到姑娘嘴角的笑,玉杏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刚才看的出神了。
她忙低头忙活手里的活计,心里头有些发酸:“姑娘,没……没什么。”
九儿轻哂。
玉杏眼底的落寞和感伤,九儿看的真切。她心中自知玉杏为何感伤。
随即垂眼,右手提着棒槌敲打着衣裳,旋即,伸手将手中的衣物往河中一甩,宽大的木兰色海清张开,像是一片赤黑色的云,瞬间遮住了清澈的河水。
洗好了衣裳,玉杏提了桶要回庵堂,九儿说道:“饿了没?”
早上的稀饭和半个馒头,洗了两桶衣裳,确实饿了。
玉杏摸摸肚子,点点头:“有一点。”
“那就晚点回去,我们找点吃的!”九儿提着木桶往树林中走去。
玉杏不知姑娘要去干嘛,只能紧紧地跟在后头。
不远处有清晰的脚步声飞快地朝这边跑来,九儿停了下来,然后对玉杏笑道:“真的有吃的了!”
阿花嘴里叼着什么东西从树林里头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