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批命妇亦是诰命里等级最低的一批,气度、装扮、谈吐、举止,都是远远不及第一批。因此太后也没什么兴致,只是挑着问了问,便要打发,就听太后吩咐她们退下后,宝络夫人蓦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哽咽的唤了一声姐姐,竟是情不自禁,扑进其中站得靠后的一名诰命身上。
那是一个穿着太县君服饰的妇人,装束中规中矩,面容远较真实年纪苍老,但依稀可见年轻时秀丽的轮廓,与宝络夫人颇有几分相似。她本来一直行止端正的行礼答话,此刻乍被相隔十三年未见的妹妹抱住,触动情怀,也忘了身在何处,禁不住轻轻拍着宝络夫人的背,亦转过头去擦着眼角。
正要告退的这批命妇皆被此事弄得一愣,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周皇后微微皱眉,看了眼抱在一起的林氏姊妹,又看了眼太后,太后淡淡道:“林氏姊妹多年不见,想是欢喜极了,这也没什么,你们且退下就是。”
听了太后的话,这些命妇才再次行礼如仪,躬身出殿。
这时候宝络夫人也回过神来,连忙放开了贞慎太县君,两人一起跪下向太后请罪,太后倒是未见怒色,只道:“既然你姊妹这许多年未见,那哀家便准你带贞慎太县君去昭华宫一晤,宫门落锁之前出去就是。”
宝络夫人喜不自胜,感激万分的谢过太后,与贞慎太县君一起告退下去。
这时候殿中已无外人,太后再不掩饰面色疲惫,感慨着对周皇后道:“幸亏腊八入觐的内妇不多,否则哀家这把老骨头还真是熬不住了,也不知道除夕与新春世妇入觐,还能不能撑下来?”
“母后今儿辛苦了。”周皇后露出心疼的神色,亲自上前接过了甘沛,自责道,“臣媳竟是糊涂了,居然让甘沛一直坐在母后膝上!”
“这是无妨的,哀家抱着孙儿还松快些。”太后不以为然道,“是哀家年纪大了的缘故。”
“太后说的这是什么话,妃妾瞧着太后也就比咱们大那么几岁,哪里就说年纪大了?”顾贤妃剥了一个柑橘,将橘皮丢进一旁的炭盆,烧出一抹清香来,却将橘肉递到太后唇边,笑盈盈的道,“妃妾估摸着这是因为命妇觐见太过无趣刻板的缘故,别说太后,就是妃妾在这里坐着也觉得气闷着呢!”
太后闻言笑道:“贤妃就会说嘴来哄着哀家。”
顾贤妃忙推沈淑妃道:“淑妃姐姐你倒是来评评理,太后不信我呢!”
“这次却是贤妃妹妹有理了。”沈淑妃笑吟吟的望着太后道,“寿安郡太夫人刚才都没用人扶,妃妾说句逾越的话——单论年纪,太后在寿安郡太夫人面前,可不还是个忻娘?”
寿安郡太夫人这诰命还是峦时封的,太夫人如今已经快八十岁了,身体倒还硬朗,每次入觐都不需告假与搀扶,是命妇之中出了名的寿星。许多夫人戏谑说先帝真真是有先见之名,给了这位太夫人寿安郡的封号,简直是合适极了。
沈淑妃一句忻娘,逗得太后撑不住乐出声来道:“哀家若还能称作忻娘,那皇帝还不晓得在哪里呢!”说着指了沈淑妃道,“原本哀家还说你是个老实的,甘棠也不知道哪里学得那么些甜言蜜语,如今看来,却是打淑妃这儿传的,偏偏还让哀家看走了眼这许多年!”
“太后这是哪里的话呢?妃妾可是从来不说甜言蜜语的,妃妾只说实话!”沈淑妃说着看向周皇后,“姐姐说是不是?”
周皇后一本正经的端详太后片刻,用力点头,偏生她怀里的甘沛虽然不明所以,但见母亲点头,也跟着学了,那粉团似的小脸作这副模样委实是让人疼进心里,德泰殿上一时间笑成了一团。
笑闹半晌,苏如绘一干人虽然陪着笑,心里却急得恨不得插上两翼飞出去,终于太后想起此事,对她们道:“你们的母亲想必还在宫门处等待,未曾出宫,都去见一见,说说话吧。”
几个女孩子等了很久,终于等到这句话,纷纷抑制不住喜色流露,跪下谢了恩,就要出去。
太后又独独叫住了苏如绘,叮嘱道:“你前段时间身子不好,迁去春生殿调养,今儿哀家瞧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是搬回鹿鸣台罢!若是觉得忙不过来,哀家准你的母亲帮你搭把手,一会晚膳就不必过来伺候了,让御膳房替你加几个菜,陪你母亲用了晚膳再送她出去吧,上回重阳没见着,哀家今儿替你补上!”
惊喜接连而来,苏如绘险些与刚才的温小仪一样差点没反应过来,还是顾贤妃笑盈盈看了她一眼才忙不迭的跪地谢恩,只觉得嘉懿太后从来没有如此可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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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看到上一章最后一句话时,你们有木有猜那人是郑野郡夫人,也就是苏如绘的母亲?哈哈,其实本来是打算那么写的,但是觉得那样太么惊喜了,所以思索了几分钟,决定提前将周子南家的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