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华想了一想,道:“她现在的情形很不好。若是你离她远些,她会好点。”
赵恒低下头,半日才道:“时候到了,我必收拾潘家,与你们报仇。”
英华看着他许久,道:“你若是不招惹苗秀,她又哪里会这样倒霉。”
“你若是肯嫁我,我哪个都不招惹。”赵恒扭头,丢下这句话疾走。
他还讲这种混话!英华恼的拾起一块砚台就想丢出去,然想想自己已经长大,不能再似孝子任性,便慢慢把砚台放下,走到大门边吩咐三叶嫂子:“这院里住的都是女孩儿,以后不许人随意出入。”
赵恒还不曾走远,隔墙听见英华冷淡的吩咐守门的以后不许放他进去,靠在墙边看悠悠落日,瑟瑟枯叶,愣了半日,却是失了去探望苗秀的兴致,回他自己院里去了。
英华回家,静坐在桌前,把面前的帐本收一收,翻开自己的嫁妆帐,看了几页,总觉心烦,掩了帐本走到门边朝外头看。
吴家祖上想是出过大官,所以老宅的这个楼建的极是高大,中间四四方方一个天井,全铺的是大方砖,只有一角摆着一个大缸,种着几茎细竹。这几茎细竹半黄半绿,在风里瑟瑟发抖,看着就叫人心生压抑。英华叹了一口气,道:“不晓得我院子里那几棵石榴怎么样了。”
杏仁和梨蕊两个各提着一篮灯油蜡烛进来,听见英华的话,梨蕊也叹气,道:“梅里镇已是拆完了,下一个,不晓得要轮到哪家。”
“娘说姑父家的张家村过几日要拆,”英华转身回屋,梨蕊就跟着进来,从竹篮里取出一把红烛搁在桌上,就去取灯台点灯。一团昏黄的烛火在渐渐暗下去的屋子里,散发出微温。两个提水的小丫头进来,站在天井里头跺脚,小声喊冷。
英华看她们穿的衣衫都有些小了,便问:“咱们的冬衣几时能得?”
梨蕊皱眉道:“富春县里针线上人本来就不多,听讲城厢军的冬衣就是我们几个县做,如今裁缝都在做冬衣。咱们家的冬衣,还不晓得拖到什么时候呢。”
英华想了一会,道:“使人就去问,若是这二三日还不能得,买布回来我们自己缝,看天冷的异样,拖不得了。”
管家连夜去县里打听,原来几个给王家做冬衣的几个裁缝都被潘将军拘到大营做冬衣去了,回来禀与二秀知道。英华便把花名册搬出来,照着人头算定各人用布用绵数目,和母亲说过,带着杏仁和十来个管家,亲自去县里布店买布。
此时的富春县城比从前更要热闹。沿河两边的村镇已是拆了一大半,家都没了的百姓能到哪里去?若是不想搬到他县别府去,就只能投靠本县亲友。富春县城不拆,所以大家都在县城挤着亲香,实在是挤不下了,就在县城外头搭个棚子存身。县城里几条大街,小摊挨着小摊,大家都把家里摆不下或是用不上的东西拿出来卖,卖什么的都有。可惜卖的人多,看的人少,一百个人里头,只得几个孩子欢喜拍掌,在人群里钻来绕去,大家面上都有忧色。
英华看了一会甚觉不忍,放下窗帘。马车走了一会,就被几个虞候拦住,要征用拉车的马。管家不依,那虞候非要拉,大家吵闹起来。英华命人把车帘拉起来,问:“为什么要征我家的马?”
那虞候看见英华身边的杏仁,走过来拱手为礼,陪笑道:“原来是王翰林家秀,咱们借一步说话,可好?”
杏仁也认得那个虞候是那一回讨水的,附到英华耳边说了。英华便依了,随着他们走到一个安静巷子。那人上来唱了个肥诺,苦笑道:“清凉山那边要挖一个大湖出来,人力不够使,曲池几个县都在凑牛马。翰林秀这马车才进县城,就有人报与我们知道,幸得是我们出来做这个恶人。翰林秀,下回进城坐轿子来也罢了,这马呀,若是有门路,早早卖了也罢,不然,索性献把潘将军罢。若是征用,不只无钱与你,还要你再送几石马粮来的。”
英华笑一笑,道:“原来如此,你便牵去,直说是我的。”
那人不肯,道:“王大人和李大人暑日里舍药施茶,咱们这群粗人心里都念着两位大人的好。怎么还能干这样欺心的事?小人们送王秀回家去,速速把这马卖了也罢了。”
“既然都晓得你来征马,你空手回去潘菘也不会放过你罢。”英华笑道:“不过呢,这马还真不是我的。便送与他,他也不见得敢要。你就牵了去罢。”就叫管家把马解下来。
今日套车,原是随便拉的马,马的尊臀处有晋王记号。晋王的马若叫潘蝎军强征了去,才叫笑话呢。英华笑眯眯道:“牵去牵去。不够,我家还有呢,似这样的,还有二三十匹。不过呢,我是不献的,他潘菘少马使,强征好了。”
那个虞候原是个老实孩子,不然他也不放英华一马了,被英华说得满头是汗,脸都红了。杏仁看不过眼,走过去小声道:“牵去罢,就把我们秀的话传一传,横竖我们不会吃亏的。不然,你回去还要挨罚。”
几个常和英华出门的管家晓得秀出损招了,都笑,把那马的缰绳强塞到面似红枣的虞候手里,又把一起带来的几匹马都查了记号,凡是晋王家的,都请虞候笑纳,把王家自家的马套到车上。
英华便叫个管家把空车和王家的马赶回去,对那个愣愣的虞候摆摆手,自带着一群管家和使女去买布。
布店的老板都愁容满面,往年似这般乍寒起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