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五姨察觉到他二人自英华进门神情各有变化,她老人家也是青春年少过的,如何不晓得少年男女的心事?英华本就可爱,前年及笈后说亲的络纡不绝,还有到沧州去托老家亲戚说亲的呢,如今长大两岁更出息了,也不怪他们见了就爱。
对面坐着的两个孩子,一个好像心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似的,脸上的表情又是伤心又是失落又是痛苦;一个神情迷离好像在做美梦,笑的跟呆子一样。这两孩子真是没出息,见不得好女孩儿,五姨又是好笑又是有气,端着茶碗吹了半日,才侧过头朝着屏风那边说:“英华,你的婚期定在几月?”
咦,五姨怎么没头没脑问这句?英华愣了一下,笑答:“还不曾定下。”
“亲家太太怕是急着要娶罢。”五姨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贤少爷,笑道:“我若是亲家太太,必要早早把你娶回家去。”
外头还有陌生人呢,五姨怎么净扯这些乱七八糟的。英华隔着屏风不能给五姨使眼色,只好用尽量温柔贤淑的语气说:“五姨不要取笑人家。”
五姨长叹一口气,道:“女孩儿们长大了,总是要出嫁的。”换了格外亲切的语气对贤少爷说:“贤儿,你是男子,便是晚几年成亲也无妨。倒是清儿的亲事拖不得了。你英华妹妹比清儿还小一岁呢,都已经说定人家了。”
英华隔着屏风看不到贤少爷的脸色,只说五姨是借着她的亲事敲打贤少爷给清秀说亲,边上坐着的那个青年公子,想必就是清秀夫婿的人选。便是再亲近的表姊妹,说亲这样的大事也轮不到表妹出头说话。英华就安安静静坐在屏风后头,不再吱声。
贤少爷听得英华妹妹已是定了亲,就呆住了,过了好半日才**的说:“妹妹的亲事,便是五姨要替她做主,也要她自家乐意才使得。”
“那是自然。”柳五姨笑的亲切极了,“清儿若有中意的人,便是她自家不好意思说与我知道,你做哥哥的旁敲侧击问得,务必要和五姨说,五姨替你们去打听人家的学问人品。”
“多谢五姨。”贤少爷说话的声音差不多都像是要哭了,站起来做个揖,慌不择路出去了。席五郎苦笑着站起来,道:“五姨,小侄陪贤世兄回去。”
柳五姨笑眯眯点头,叫双福送客。外头人一走,英华就把屏风移开,嗔道:“五姨真是的,非要拿人家的亲事做话头。”
柳五姨怜爱的扶住英华的胳膊,道:“你萧家表兄表姐都不是心宽的人,又爱事事掐个尖儿。今日借说你的亲事把话说开了,他日给他们说亲他们就不好和你拼着了。”
英华进门时虽是对贤少爷福了一福,其实压根就没有正眼瞧人家。她对贤少爷并无多少好感,更不会在屏风后头偷看,哪里晓得贤少爷和席五郎方才看见她都失态,更加不能够体会五姨的言外之意,笑说:“各人的亲事不是各人的福气么,这个有什么好拼着的,又不是小娃娃分糖果,你一块我一块都要一模一样。五姨,你还把我们当小娃娃么?”
“我们英华说的有道理,已经是一个懂事的大姑娘了。”五姨拍拍英华的小脸蛋,笑道:“可是在五姨心里,你和恒儿八郎都还是小娃娃。”
福寿从外头走进来,也不回避英华,笑道:“已是打听清楚了,贤少爷看中的那个小宅在钱塘门外二三里,离着咱们这里有四五里远。走几步就是梅山书院,周围住着的都是青年学生。那个小宅有三进,还带个小园子,屋子大大小小也有二三十间,足够贤少爷和清秀住了。不过因为离梅山书院近,出租的行情好,主人家只租不卖。想来贤少爷极是中意那里,若是要租,确是要赶紧。”
“既然如此,就去租下来罢。”柳五姨略一思考,道:“他们萧家带来的管家使女都跟着去,咱们家的,拨一个总管,带十个家仆过去,替他守好门户。赶着些儿,办好了就替贤儿兄妹搬家。”
“是。”福寿答应着退下去,退了几步又走上前两步,笑道:“清儿秀那里还收着腰门的钥匙?”
英华飞快的瞟了一眼柳五姨,觉得五姨的脸色略有不快,猜测贤少爷方才在后院必定为难福寿她们了,所以福寿索性提出收钥匙。姨母手下这些女孩儿,挣扎着到管事的位子不容易,能帮自然是要帮她们的,英华便抢着笑道:“她搬走时若是记得交还便好,若是混忘了,我就不信你们只有那一把钥匙,寻来打开换一把锁就是了。”
“是。”福寿晓得这是英华秀与她们出头给她们方便,回报英华一个感激的微笑,低着头快快活活走了。英华猜测已是在五姨面前过了明路,福寿她们必定立刻会把锁换掉。
五姨看福寿那个模样也猜到她是赶着去换锁的,晓得是今日贤少爷闯后院把她们得罪的狠了才会如此,叹了一口气,问英华:“你今日在杭州城逛得怎么样?”
“各处都走了走。”英华便把她访得的衣食住行各样行情一一数给五姨听,道:“杭州的米面都比去年这个时候贵一二成。富春那边的地今年是荒掉了。南边几省的民夫只有越聚越多。咱们家的粮食是大宗,顶好先安排好。”
“你舅舅已经安排人各地收粮去了。”柳五姨笑道:“倒是富春施药的事,你写个字儿回去问问你那个小女婿,若是不够,咱们再去收些来。”
“哎。”一提到给李知远写信,英华就干脆的答应一声,铺纸研墨,抬起笔涮涮涮涮写了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