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武则天一直捱到丈夫过世,捱到她的儿子成了皇帝,这才开始大造声势,动手铲除异己,足足做了八年时间的准备,才逼迫傀儡皇帝的儿子禅位。
可韦后不是武则天那种越逢大事越要谋而后动的人,柳梢刚刚萌发绿芽的时候她才产生称帝的野心,柳絮尚未漫空飞舞,她已经把武则天八年才做完的事做了一半。
兵来将挡这种事,是要建立在实力相当的基础上的,如果彼此间实力相差悬殊,你还搞什么兵来将挡,那么等对手准备充份时,就已莫可御之,唯有闭目受死了。
杨帆和李隆基都是那种具备野兽般敏锐感觉的人,他们感觉到了危险,又无法确定韦后什么时候就会发动对宗室和忠臣的清洗,所以他们必须争分夺秒。
杨帆沉声问道:“三郎可曾试探过令尊的心意?不知相王意下如何?”
李隆基轻轻摇了摇头,沮丧地道:“我曾小心试探过家父的意思,家父有所警觉后,立即对我严词训诫了一番,他老人家是不会……唉!”
杨帆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再试探令尊心意了。此事若成,自然以令尊上位为最佳,介时尊今下为太上皇,相信令尊那时也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如果令尊执意不肯对胞兄取而代之,那就退而求其次,由令尊来摄政,总之,权力一定要拿过来。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今上掌握,否则我们难免如张柬之等人一般下场。”
李隆基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大祭之后,我就赶回潞州筹备。”
杨帆道:“好,我这边也会尽快与万骑中一班袍泽进行联络。若是来得及,咱们便抢先发动,若是来不及,早些开始准备,也不至于屠刀临头时毫无还手之力。”
李隆基道:“嗯,我回潞州之后。家父这边就拜托于你了……”
杨帆会意地道:“你放心,若是韦后骤下毒手,我与薛崇简会尽全力护送相王与太平公主离开长安,据北地而御,未尝就没有一搏之力。”
李隆基向杨帆抱拳,郑重一揖。
杨帆肃然还礼。
一揖。便是一个托生付死的承诺!
……
南郊大祭如期举行。在李显而言,如此庄严肃穆的一场天地大祭,不过是他用以哄妻子、女儿开心的一个游戏,但是对韦后而言,却是意义重大。
武则天封后五年,才得到垂帘预政的资格。这还是因为高宗李治风疾发作,头晕目眩。不能视政,不得不委托皇后预政,而韦后在李显刚刚称帝时,就顺利取得了垂帘预政的资格。
武则天封后十一年,才得到成为亚献参与大祭的机会,她韦后依旧走到了武则天的前面。至于献祥瑞和受命于天的歌谣,高宗李治活着的时候。武则天绝对不敢这么做,可她韦后同样做到了。
韦后为此志得意满。她觉得自己比婆婆武则天更加了不起,她想成为女皇实比武则天还要容易。野心一旦萌发,在这极其适宜成长的环境里,几乎在刹那间就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了。
景龙四年,南郊大祭。天子首献,皇后亚献,命妇千金,一体伴同,大祭之后皇帝宣布大赦天下,赦还流人。大祭之礼后天子还朝,相王、太平等重臣陪同,其他人等则一哄而散。
那些命妇千金一开始听说要陪同皇后大祭,还觉得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可这一套大祭下来,一个个晒得满脸油汗,妆也花了,脚也酸了,真是叫苦不迭。
大祭一结束,她们就纷纷钻进自家车马回府去了。李成器五兄弟先到车里换下厚重古板的礼服,穿上一身便袍,复又骑马而行,沿官道行了片刻,李隆基突然勒住缰绳,眺首远望。
李隆范诧然道:“三郎,怎么不走了?”
李隆基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李隆基说完,双腿一磕马镫,打马一鞭,斜刺里便杀出官道,向荒郊野外驰去。
李隆范急道:“三哥!”拨马就想追上去,却被李成器急急唤住:“老五,站住!”
李成器望着李隆基远去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不要管他,让他一个人去散散心吧。”
这兄弟几人中,只有李成器约摸了解一些三郎在做什么,他知道这个尚未成年的兄弟,肩上背负着多么沉重的压力。可是他自知天资不如三弟,有些事他这个长兄是担不起来的,他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希望三弟能够成功。
李隆基打马甚急,他的座骑本极雄骏,在主人的催促下更如一枝离弦的箭,片刻功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李隆范莫名其妙地看看三哥远去的方向,拨马回到队列当中。
“驾!驾!驾!”
李隆基一人一马,疾驰如飞,马至昆明池,迎面碧涛万顷,心胸为之一畅,压在胸臆间的那副重压陡然化作一团浊气,被他用力喷出去,这才舒坦了许多。
李隆基下了马,牵马而行,徘徊于昆明上,处处碧波绿树,参差如画,李隆基压抑的心情在这如诗如画的美景里渐渐舒缓起来。
前方出现一片茵茵草坡,一旁是华盖如云的大树,树叶都是新绿,被阳光一映,发出嫩黄的颜色。草地上掘了浅沟,引来湖水,十几个华服少年散坐在浅渠两旁,四周有俏美侍婢服侍着,显然都是非富即贵人家的子弟。
李隆基在那片草坡前停住,身前不足一尺,就是那条引水的小渠,湖水悠悠而过,一只酒杯正在水面上飘飘而来,杯中盛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