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的鏖战结束了,卢不古回到自己的毡帐,解下沉甸甸的皮甲,“嗵”地一声扔到榻边,在毡毯上坐下来,呼地喘了一口大气。
亲兵端上吃食,一盘子热气腾腾的大块羊肉还泛着血丝,血肠炖的干野菜香气四溢,此外还有一叠胡饼,一壶烫过了的马奶酒。卢不古从腰间拔出小刀切割着汁水淋漓的羊肉,眉宇间隐隐泛着一抹忧色。
他是契丹部落的族长,他的部落在契丹诸部中是实力最强大的一个,麾下青壮勇士逾万人,当初投效突厥时,阿史那部和阿史德部都曾招揽过他,后来因为阿史德部开出的条件更大,分给了他一大片肥沃的草原,卢不古就向朱图宣誓效忠了。
卢不古的担忧是因为今日担任主攻的是他的部落,而部落的伤亡实在是太严重了,卢不古刚刚巡视全营、检查损失回来,重大的伤亡人数让他心中很不安,他决定明天一早就向朱图汇报损失,请求把他的部落作为辅战部队,朱图对他一向宽厚,他相信朱图会答应他的请求。
与此同时,在阿史德部与阿史那部之间的那片石垃子山上,悄无声息地垂下了几条粗大的绳索,几条人影攀着绳索,从那结了寒冰光滑如镜的陡峭岩壁上悄悄地溜了下来。
卢不古一个人就吃了满满一大盘子羊肉,又吃了一袋马奶酒,微带几分醺意地躺到榻上,刚刚拉过羊毛毡子盖在身上,他的亲兵就掀开帐帘儿走进来,悄声道:“卢不古,卢不古!”
卢不古虽是大头领,不过他们的部落还没有严格的上下尊卑。部下也习惯于直接称呼他的名字。卢不古刚刚有了睡意。一听呼唤猛地坐了起来,习惯性地便去抓刀,口中喝道:“什么事?”
那亲兵低声道:“沐丝特勤来了。要见你。”
卢不古清醒过来,定了定神,诧异地道:“沐丝?他在哪儿?”
亲兵道:“就在营外。说是有机秘要事想跟你商量,你看……见是不见?”
卢不古心道:“沐丝要见我?以前么,见他倒无妨,可是现在阿史那和阿史德弄得跟仇人一般,我若见他,一旦被朱图知晓,必然以为我要背叛阿史德部落,还是不见为妥。”
卢不古眼珠子咕辘辘地转了一阵,摆手道:“不见!若他有什么事。明日到朱图叶护帐中商议便是!”
那亲兵低声道:“沐丝说,此事关乎咱们部落的前程,所以要你务必一见。”
“嗯?”
卢不古沉吟片刻。吩咐道:“叫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他想玩什么花样。”
亲兵道:“他不肯进营啊,外围有朱图叶护的人马不时巡弋。他担心进来之后不容易出去,他说你是出入无妨的,所以想请你到营外相见。”
“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卢不古嘟囔着提起大刀,对那亲兵吩咐道:“叫几个人,跟我出去!”
就在自己的营地边上,卢不古还真不担心沐丝会使什么阴谋,何况他跟沐丝又没有什么仇怨。
卢不古走出营帐的时候,城头方向火把通明,负责夜战的部落正在攻城,卢不古的部落尽管驻扎在比较靠后的位置,喊杀声依旧清晰可闻。
卢不古出了营帐区,带了十多个亲兵,走出一里多地,就见前方土丘下立着四个人,一见他们过来,其中一人便快步迎上来。
卢不古站定脚步,那人到了身前,抱拳道:“我家特勤等候多时了,卢不古大头领,请!”
卢不古扭头看了看,土丘起伏不断,或高或矮,由此处已经看不到营帐处的情形。他摆摆手,把几名侍卫留下,只带了两个贴身侍卫走过去,距对方四人两丈开外便停住,审慎地打量着对方。
对面的人的确是沐丝。
今天的月亮很圆,大概刚过了上元佳节,皎洁的月光披洒在大地上,再经由雪光增强了它的亮度,可以把那人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果然就是沐丝。
沐丝一左一右各站着一名持刀武士,似乎本想要阻止他接近的,见他已然站定,二人又退了回去。沐丝身后也站了一人,身材单薄了一些,正背对着他们,不时左右观望,看来非常的小心。
卢不古站定身子,谨慎地问道:“沐丝特勤,深更半夜的,不知你把我叫出来,有什么事情?”
扮作沐丝的杨帆向他笑了笑,沙哑粗糙的声音响了起来:“卢不古,我这次来,是奉了家父的命令!”
卢不古失声道:“默啜大人的命令?难道他在这里……”
声音一顿,卢不古望着杨帆,神色显得更谨慎了:“你是说,出征之前,默啜大人就告诉你,要与我见上一面?”
“正是!”
杨帆身后的那个侍卫四下观望,身形晃动间,手指轻轻在杨帆臀后一点,张嘴说道:“出发之前,家父对沐丝就已有所交待,只是时机未到,不能邀你商谈。我今天收到了家父快马送来的消息,这才邀你出来!”
他的手指一触到杨帆的臀部,杨帆的嘴巴马上一张一合地动弹起来,只有站在他左右的那两个侍卫才清楚,自始至终,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可是因为沐丝嗓子受了伤,想说话就要费尽气力,面孔的动作会有些怪异,他的声音又低哑难听,飘忽不定,所以站在杨帆背后的那伸人替他说着话,对面的卢不古竟从杨帆的表情、口型上看不出任何不妥。
“卢不古,当年你们投效我突厥时,家父对你就特别器重,你所提出的要求,家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