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勃然道:“公主殿下,你跟我装什么糊涂,朝中如今成了什么情形,你真的不清楚?”
太平公主越是见他气极败坏,心中越是开心,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心理。她笑逐颜开地道:“你看你,这是什么脾气呀,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么?这几天天气太热了……”
“天气炎热怎么了?”
“天气炎热,本宫的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所以一直闷在府上没出过门,所以还真不知道朝中出了什么事情。”太平公主媚眼流波,向杨帆荡漾地一闪,嫣然道:“不如,就劳烦你杨郎将说与我听听吧。”
杨帆明知她装模作样,却也简单地说了一下,太平公主若无其事地道:“宰相与亲王赤膊上阵,亲自率领百官杀得你死我活,这事皇帝不急,你一个小小郎将,明哲保身就好了,何必强出头呢?”
杨帆凝视着她道:“如果继续这么斗下去,就会朝局动荡,江山不稳,你身为大唐公主,难道忍心看到天下人心思危,百业凋零,内乱频生?一旦让武承嗣大权独揽,到时怕武三思手中的证据也奈何不了他了。你,难道就不着急?”
“哈!”
太平公主忽然一声大笑,脸色攸地沉了下来,冷冷地道:“如今这天下姓武不姓李,我着什么急?”
杨帆道:“天下姓武了。太子却是姓李的。大事……未必不可为!”
太平公主睨着他,唇边一抹玩味的笑意一闪而过,缓缓地道:“这么说,你倒是我李家的忠臣了?”
杨帆沉声道:“忠臣不敢说,不过我却知道,这么争下去,于国于民有害无益。你不曾去过西域,你甚至不曾了解过真正的小民是怎么生活的,但是我知道。你知不知道坊间那些寻常百姓终日奔波劳碌求的是什么?不过是能有一间房子住,家里的米缸常常是满的。
你知不知道在西域苦寒之地的百姓们生活又是何等的艰辛?他们需要的更少,也许常常饿着肚子。也许寒冬腊月一家人要抱在一起发抖,他们也没有怨尤,只希望能踏踏实实地活着,不用总是担心异族人的屠刀砍下他们的脑袋。不用担心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被人掳走淫虐玩用,不用担心自己的亲生儿子被人抓去做牛做马!
换成一年前的我,我的确只想独善其身,天下人与我何干?可是经过西域之行,亲历亲为的一切,亲见亲闻的一切,我的想法有了改变。我希望天下太平!我希望国泰民安!我希望我的家人能够活得快乐!
我希望有一天,当我要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我不用担心一旦旱涝天灾,我的子孙就不能生存;我不用担心战事频仍。敌人随时会杀进家门,我的儿女无处逃生;我不用担心贪官污吏横行,奸佞枭雄满朝,叫我的儿孙们入仕做官不放心、做一个布衣百姓更不放心!”
太平公主的一双凤目微微地眯了起来,酷肖武则天沉思时的神韵:“你想得可真是长远啊!家、国、天下,你都想到了!真是因为西域之行?我看是因为你成了家,有了女人,想到了你的家、你的女人、你的孩子吧?”
杨帆毫不回避地迎着她的目光,道:“这样想又有何不对?这是一个男人的责任!我没有为了达到一家一姓的安康而投靠奸佞,我也做不到为了朝廷、为了天下。抛弃自己对妻儿的责任。
家国天下,难道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么?修身齐家、治国安天下,本来就不是相悖的,如果相悖,必是违背天道人心。势难长久!”
“天道?”
太平公主的眼睛有些发红,愤然道:“你们男人口口声声都说什么天道!似乎如此一来。你们就大义在手,所作所为合乎了天道人心。
呵呵,你现在娇妻在侧,前程似锦,自然相信这就是天道了,可李唐宗室被枉杀那么多人,甚至包括襁褓中的孩子和身怀六甲的妇人,谁来为他们主持公道了?我现在孤苦一人,日日买醉,谁来为我主持公道了?”
太平公主说完,一仰脖子,将杯中红酒狠狠地灌了下去。
杨帆平静地道:“宰相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杨某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但有一分希望,也要努力争取,尽人事,听天命,无愧本心而已。你在自怨自艾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些?当初是你说要利用武三思,既可分化武氏,又可扳倒武承嗣,如今武三思人证在手迟迟不肯动手,而你这时却又说什么明哲保身了!”
“你这是在指责我啦?”
太平公主眉梢轻扬,漫声道:“没错,出主意的是我,可拿主意的却是你杨大将军。人家充其量只能算是你杨大将军的一个狗头军师,你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既然你同意了的,如今事情办砸了,可不能怪罪到人家头上。”
杨帆忍不住了“啪”地一拍几案,打断了太平公主的话。
太平公主轻拍sū_xiōng,娇怯怯地道:“你吓我呀?哎呀,人家真的被吓着了。”
杨帆被她这般态度弄得发火也不是,不发火也不是,忍了半晌,才压住火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公主,如今情况危急,如果我们在朝中的力量损失殆尽,那么到时候就算武三思扳倒了武承嗣,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比武承嗣更狂妄、更跋扈的武三思独霸朝堂。眼下,狄公身陷局中,沈沐远在长安,你若再袖手旁观,局面就真的不可收拾了!”
太平公主微微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