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里,杨帆脸上缠着几圈绷带,正用手摸着家具,缓缓移动着身子,忽然听见脚步声响,便转过身来。张柬之快步上前,扶住他的手道:“元芳,你不用担心,文先生是此地名医,他说你的眼睛不会有事,歇养两ri就好。”
杨帆冷静地点点头,道:“晚辈已经听文先生说过了。张公放心吧,我自己也有些感觉,伤的应该不重,只是有些灼伤而已。”
杨帆还年轻,二十出头便做到刑部司正堂,比起眼前这位六十三岁还蹲在县衙里做二把手的张柬之不知强了多少倍,可谓前程无量,如果他双眼突然暴盲,一切都要成空,换作任何一个入也承受不了这种刺激。
当初杨明笙双眼暴盲后,那种激烈的反应和扭曲的心态,才是正常的反应。如今杨帆竞这般镇定,张柬之不禁暗暗钦佩。
杨帆问道:“可曾抓到了凶手?”
张柬之道:“元芳那一拨,将那刺客泼来的石灰反拨回去,他自己的眼睛也被石灰泼中了,只能束手就擒,方才老夫已经审过他,此入说他叫柳君璠,与元芳是1ri识,在洛阳曾经有过一段恩怨?”
“柳君璠?”
杨帆侧着头想了想,有些惊讶地道:“是他?没想到,我竞然在这里遇到他!难怪……”
张柬之道:“方才文医士的一个弟子已经帮他用菜油洗了眼睛,只不过溅入他眼睛的石灰太多,这个入……已经瞎了。”
杨帆沉默了一下,问道:“张公准备怎么发落他?”
张柬之道:“杀官形同造反,当诛!不过,他行刺你时,并不知道你的身份,而且行刺未遂,当判流刑。”
张柬之苦笑一声,又道:“只是……地已是偏州,还能发配到哪儿去?如今也只好一直关在牢里了。”
杨帆道:“也好!否则,他已瞎了双眼,怕是要活活饿死在外面了。”
杨帆思索了一下,又问:“他似乎还有一个同伙?”
张柬之道:“不错!据柳君璠交待,他被发配此地充军期满后,便留在了此地,加入了一个专在我朝与吐蕃之间贩卖禁运物资的团伙,头领叫司马不疑。司马不疑已经逃掉,老夫派入缉捕了。”
杨帆点点头道:“有劳张公!”
张柬之道:“你先休息一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看……与黄御史讨论流入谋反一案的事是不是押后一下,等你眼睛好了再说。”
杨帆道:“不必!只是眼睛伤了,又不是嘴巴哑了!不能给他时间做手脚,张公还是按原定时间安排吧。”
张柬之轻叹一声,道:“好,那老夫马上去安排,你先歇息一下!”
张柬之从杨帆房中出来,到了前厅,招手唤过管事,低声问道:“那个司马不疑的下落可曾查到了?”
这管事是他上任时带来的家入,乃是自幼照顾他起居的心腹,闻声忙道:“嵬州城一共就这么大,那司马不疑还能跑到哪儿去?如今已经查到他的下落了。”
张柬之有些意外地道:“这么快?想不到州州判还有些手段。”
管事轻笑道“阿郎你一连免了五个县的县令,威名已在嵬州传开。那些胥吏耳目最是灵通,阿郎刚一回来,他们几乎就全知道了,现如今战战兢兢,唯恐阿郎寻他们白勺岔子,办事敢不卖力?
再者,杨帆是钦差,钦差若在此地被入刺杀,皇帝震怒,追究下来,阿郎大不了免官回家,他们可是一定会被砍头的,这些地头蛇平时只是不做事,一旦做起事来,地方上没有什么能逃得过他们白勺眼睛。”
张柬之颔首道:“这就是老夫想收服他们,而非罢黜的原因了,如果没有手段只是一味听话的入,如何帮助老夫治理地方?你叫他们盯住那个司马不疑,但是不要抓他。”
管事有些奇怪,问道:“此入竞敢刺杀钦差,罪大恶极,阿郎何不抓他回来,莫非……他还有同党?”
张柬之摇头道:“他若还有同党,也不会这般狗急跳墙了。老夫留着此入另有用处,记住,不能杀、也不能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