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和薰儿并肩沿着山路向上走去,山路狭窄,两侧都是茂盛的灌木,一些藤花和不知名的野果点缀其间。当然,时不时的也会窜出一条肥嘟嘟的长虫,就在刚才,杨帆分开树枝,一条足有四尺多长的大蛇就从树上垂下来,吐着蛇信,想要吓退这个侵入自己地盘的生物。
杨帆在南洋住了多年,蛇是长见的生物,他并不害怕,薰儿姑娘的胆子貌似比他还大,一探素手,就抓住了那条蛇的七寸,在手里把玩了一阵,才把那条蛇远远地丢进草丛。
这里曾是土蛮和文、云两族的战场,步步陷阱、步步杀机,而今却是一片坦途,放眼望去,都是原野丛林特有的盎然生机,就连碎石小径上的血迹,也被昨日的一场大雨冲洗的干干净净。
两人并肩走着,薰儿好奇地问道:“杨大哥,你为什么不去姚州呢?我听说招安是极大的功劳,明明在那位裴御史赶到以前,你就已经促成双方和谈了,何必把这份大功劳拱手让给他呢?”
“这份功劳,我不能抢!”
杨帆笑了笑,把玩着薰期赠送给他的那柄铎鞘,轻轻一挥,面前一截树枝便无声地落地,果然锋利之极。
杨帆解释道:“有时候,功劳并不是越多越好,尤其是这样的功劳,抢到手会后患无穷。黄景容之死虽然各部落都有份儿,不怕有人说出去,可它的破绽太多。禁不起推敲。那个裴御史是个极精明干练的人,分功给他,他才会帮我揩屁股。”
“什么?”
薰儿脸蛋晕了晕,有些羞涩的窘意,杨帆这句话她不是太明白,不知道揩屁股是什么意思。杨帆解释道:“就是说,我要让他在这件事上沾些好处,我有什么漏洞,他才会帮我去圆。”
“哦……”
薰儿凝眸想了想。摇头叹道:“你们官家人的心思,比浑浊水底的游鱼还难以琢磨,我想不明白。”
杨帆笑道:“为什么要想明白?你又不在官场,能活得单纯一些,是你的幸福。不过,也只能在你们这样的地方。才能有这样单纯的生活,如果我在官场里也像你这样活着,怕是早就死得连渣都不剩了。”
“那……那你何不到我们这里来生活呢?”
薰儿壮起胆子问道,一句话说出口,脸上便泛起桃花般的红晕,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希冀地瞟一眼杨帆。马上逡巡地闪开,可略一闪避。忍不住又再偷偷瞟他一眼,那种少女羞态说不出的动人。
杨帆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的这句话,只好故作高深地笑了笑,停住脚步,转首望向山下谷中。
薰儿眸中掠过一抹失望,轻轻地叹一口气,幽幽地道:“这里对你来说是一片蛮荒之地。你当然不会来啦。你那娘子……想必也是一位大家闺秀吧,她怎么可能受到了这里的生活呢。”
杨帆咳嗽一声。指着谷中道:“那里……是高青山么?”
薰儿幽怨地瞟了他一眼,顺着他的目光向谷中望去。
谷中有一片开阔地,有五匹马分别朝向五个方向站着,在五匹马的中心点有一群人,两人举目看去的时候,那群人正向四下里散开,从山上望下去,依稀可以看见原地还剩下一个人,那个人呈大字型趴在地上。
有人跳上了马,挥鞭驱马向前冲去,那个大字形的人一下子被拉得悬停在了空中。只停了一刹,便爆起一团血雾,那个大字形的人被扯得四分五裂,五匹马分别拖着一截躯体向前猛冲过去。
杨帆和薰儿站在半山腰上,听不见山下的惨呼,可他们分明感觉到了那声凄厉到骨子里的惨叫,薰儿打了个冷噤,下意识地向杨帆靠近了些。
杨帆低声道:“那个人应该是谢传风,他被处死了。”
薰儿轻轻“嗯”了一声,沉默片刻,恨恨地道:“那是一个畜牲,他不只祸害了涟新姑娘,还砍掉她一条手臂,该当此报!”
杨帆眯着眼向山下望去,只见那五匹马各自拖着一截躯体一直向前,并不见回来,不禁疑惑地道:“人都已经处死了,他们这是往哪儿去?”
薰儿道:“五马分尸,然后把他的躯体丢的远远的,让他永远都不能合为一体,魂魄不全,就算转世,也不能为人。”
杨帆默然片刻,缓缓抬头,看向湛湛天空中的一朵白云:云被阳光照着,白的耀眼。看它的形状,就像一位穿白衣、戴布凰、身背水篓的白蛮姑娘,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正快乐地走在山间的小路上……
※※※※※※※
鼓角轰鸣声划破了寂静的长空。
从戎州、嶲州和岭南道来援的官兵已经接管姚州城,成为此间主人。
因为文皓和云轩兵败,其所作所为受到姚州地方各部落的抵制,已经不可能继续履行都督和刺史的职责,虽然朝廷还没有下旨免去他们的职务,但是他们的土兵已经撤回自己的部落,把姚州交给了从其它三州赶来赴援的朝廷官兵。
薰期、折竹、文皓、云轩以及姚州其他各部的土司都穿着各部族的民族服装,站在姚州城门前等候着宣抚钦差的到来。
裴怀古从剑南道只带来八百骑士,八百人在姚州这种多山多水、道路崎岖的地方,一旦发生战争就是山地式的游击战的地方,根本没有任何作用。裴怀古摆出这样的阵仗,就是明白告知姚州各部头领,他是来招抚的,不是来打仗的。
顶盔挂甲的八百名骑兵勒马站住了,八百铁骑。肃立无声,飘扬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