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我心里就一惊,我竟然直呼我的父亲为――沈大人!
大娘也很明显的吃了一惊,脱口惊叫,“凝儿,你说什么?”
我不再答话,转身绕过了屏风,再不肯看一眼。
身后,我分明听见大娘长长的叹了一声,叹息随着脚步,渐渐的远去,再不可闻。
我无力的坐在了屏风后的小几上,一任脸上泪水横流,原来,我到底只是颗棋子,到底,只是父亲往上爬的垫脚石,是了,这才是父亲了,我怎能以为他已经改变了呢,我怎能忘记在我进宫前的那十六年里,他是如何对待我和娘的,我怎能还会为了父亲这一两年来的温情而感动,甚至,对那个家心怀眷恋呢?
我怎能如此?
“啊……,”我终于尖利的喊出了声,声音里全是空洞和绝望,随着尖叫声,抬手拎起身边的一个古窑瓷瓶,用力的砸在地上。
门帘掀起,小青和蒋秀正急急进来,那瓷瓶堪堪儿落在她们的脚边,碎片立时四溅开花,蒋秀顾不上这个,踏着那碎片急向我跟前来,叫道,“娘娘,您怎么了,仔细伤着了。”
我却是恍若未闻般,伸手又抓起一个琉璃做的果碟子,“啪”的狠狠摔了出去。
小青和蒋秀急了,一边一个的扑上来抱着我的身子,蒋秀唬得连声道,“娘娘你别生气,娘娘,有什么事儿您只管吩咐奴婢,您别气伤了自己的身子……”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哪里听她的,死命的掰开她的手,疯狂的砸着屋子里一切可砸的东西,我散乱着头发,脸上的泪早已经干了,脚上用银线绣了芙蓉暗花的月白色软鞋踩在碎瓷片上,已经隐隐的洇出了鲜艳的红色,我却并不觉得疼,只是拼命的边砸边声嘶力竭的哭喊,“假的,全是假的,假的……是假的……”
可怜小青已经被吓得面如土色,身子一软,就跪在了那一地的碎片上,抱住我的腿哭了出来,“小姐,您不能这样伤自己的身子,您有不高兴的,就打小青出气吧,小姐……”
屋里的动静此时已经惊动了守在外面的人,宫人太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敢问,全都齐刷刷的跪了一地,高声道,“娘娘息怒。”
此时,屋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再无可砸的东西,我一动不动的站在那一地的碎片中间,任由小青抱住我哭,心如死水,直觉得,我这一生,都再无半点希望了。
蒋秀到底冷静些,见我虽然还是面如死灰,然而终于安静下来了,忙扶我坐在小几上,从袖子里摸出随身带的桃木梳为我拢好头发,又命小青出去端了清水进来为我净脸均面。我木然的坐着,任由她们折腾,我的容颜如何,此时,我已经再不关心了。
蒋秀将我浑身收拾好了,和小青将我扶回寝殿里躺下,又向宫人们吩咐下去,今天的事不许外传,否则,一律发去暴室。
她并不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连劝慰的话都不多说,只是默默细心的给我伤了的脚上好药,又抓了把安息香丢在香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