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忆蝶一手抱痰盂,一手叫停:
“竹儿,不,竹姐姐,别念了!现实太残酷也,还是算我输了吧!”
“小姐,”竹儿有点不明白:
“这些诗我读着还行呀?”
“这些叫诗?!这些算神马玩艺儿!成心拿出来恶心人的是么?”
花忆蝶恨恨往痰盂中呸呸大吐几口,放下后趾高气扬道:
“本小姐背,不是,是作一首你们听听。”
一大一小两个丫鬟听小姐要出口成章,这可是传说中的大学问,当下作屏息倾听状。花忆蝶满意地看了看她们,酝酿了一下情绪,漫启玉启吟道: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然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吟罢,才发现竹儿、梅儿,还有脸上多少有点烟熏火燎的兰儿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自己面前,齐齐将小嘴张成了o形。
“这首,是什么?像诗却不是诗。”
竹儿沉吟了半天,大着胆子问。
这丫头果然聪明,花忆蝶耐心解释:
“这的确不是诗,而是我自创的一种叫做词的文体,可以随曲吟唱,此首词牌名叫凤栖梧。”
“嗯嗯,小姐,你你你好厉害!”
梅儿激动得口吃起来,拼命点着头:
“虽然梅儿听不懂,但小姐念得极好听!”
花忆蝶一边矜持地向三个粉丝微笑,一边心中擦汗:
感谢中学语文老师,感谢柳永大师。
兰儿毕竟细心,疑惑地问道:
“可是,小姐,我觉得这首词像是男人的口吻呢。”
花忆蝶强作镇定:
“这个嘛,我这是模仿近日这些送信的家伙们写的,女孩家写诗填词,当然不能是这样的罗。”
“哦。”
粉丝团集体恍然。
于是在一致要求下,花忆蝶又念了两遍,兰儿将全词工整地誊录在纸上。
……
徐晚晴想着,是否要从花忆蝶那里,将青衣楼私藏的那一分得利取出,拿来周济一下肖凤仙。正犹豫间,小燕端碗走进来:
“肖妈妈,请喝梅汤……”
肖凤仙抬起眼皮,顺着声音随意看去,楞了一下,再看,却突然高兴起来:
“哟!来时却没在意,几日不见,小燕出落得越发水灵了哪!”
她起身接过碗来,却端着不喝,只是上下不住地打量着陈小燕,眼神直勾勾地,倒像是某个常来常往的老色鬼一般。
陈小燕紧张地不敢抬头,如同小羊见了狼。
“咂咂,好!青涩酸甜,这才够味!”
肖凤仙话中有话,自顾自喝了一大口梅汤,不怀好意地咂嘴称赞:
“哈哈,小燕这般楚楚动人,我见犹怜,不如到我彩衣楼来,我肖凤仙为你设下fēng_liú签,保你一夕之间,大红大紫,挣他个盆满钵满!”
“!”
陈小燕听了猛地抬头,脸色瞬间煞白,泪花在眼中滚动,强忍着不落下来。
徐晚晴腾地站起,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
所谓fēng_liú签,是红牌姑娘初出道时,青楼以之招揽客人的一种手段。由鸨儿牵着裹着严严实实的新来女子站在彩衣楼的大厅内,脱下其外衣,喊出一个价格,愿出资者随之跟上二楼,再脱一件衣裙并第二次喊出一个更高的价格。等到了第四层顶楼时,那女子只剩贴身xiè_yī,此时已经应者寥寥,鸨儿会视情况,或作第五次喊价来择出最终金主,或直接抽签决定谁能当晚抱得美人归。
这等场面极难得见,便是在这脂粉街上终日厮混的人们,一年到头也未必能遇上一次。因为一方面,需要红牌有相当的姿色,足以吸引销金客慨然解囊,为其梳笼;此外,更需要鸨儿口齿了得,机智善变,既不能漫天要价,闹得一开始便冷了场子,半天无人举步登楼,又要能以言语煽动得场内气氛热烈,价格随着楼层节节上升,撩拨得男人们春心荡漾,yù_wàng随衣服的减少越来越不加掩饰。
可以说,这是那女子生命中最无尊严可言的一晚,也是她在这个行业中确立自己不菲身价的最快捷径。
“肖姐姐。”
徐晚晴勉强定了下心神,冷声开口道:
“小燕是我青衣楼的乐伎,彩衣楼虽好,却是不会过去的。”
“哼!徐姐姐瞧不起我彩衣楼是不是!
肖凤仙重重把碗在梳妆台上一顿,半碗梅汤泼出不少,一道淋漓自铜镜面上滑落,将镜中怒目相向的两个鸨儿清晰地划分开来。
“青衣楼会挣银子了,了不起呀!不过你们能有今天,靠的是谁?!就凭那两下拨弦唱曲儿的本事,就想从男人口袋里掏了钱去,呵呵,真正笑死人也!莫要忘了:这些年来,可一直是用我们彩衣楼女儿的辛苦钱,才养得你们有吃有喝!”
面对着肖妈妈的红口白牙,感觉实难招架,但为了一直跟在身边,老实乖巧的陈小燕不至堕入火坑,徐晚晴也不再退缩:
“肖姐姐说的不错,青衣楼始终不敢忘记彩衣楼姐妹的照拂恩情。但我还记得,三年前两楼间曾有协议:若非女儿自愿,不得强换了身上这面牌子去!肖姐姐今日可是想反悔?!”
“好个徐晚晴!反了你!”
肖凤仙拍案而起,震得梳妆台瓷碗一跳,她手指着面前这个大异往日,突然变得强硬起来的青衣楼主,气得胸口起伏不住: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