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娘?”夫人高兴中夹杂着几分意外:
“你怎么跑到外院来了?”
“我听梅儿说娘要出门,特地来送你呀。”
夫人爱怜地拉起女儿的手,已近春末,中午时分颇有几分暖意,花忆蝶却是如玉骨冰肌般,自清凉无汗。
兰儿善解人意,早指挥着两个家丁出门去安顿马车,又打发那刘姓仆妇和自己一同去小厨房里包些糕饼点心,以备路上用。这一来外人全体支开,母女俩有了深度交流的时间。
“忆娘,田庄里有些账务事情需要处理,娘需得亲自过去看看。”
夫人语气轻松,好像是要出门去摘一枚红果。
“娘,你莫要瞒我。”花忆蝶望望四周,压低声音,笑得像只得意的小狐狸:
“是不是田庄有人挑头闹事?”
夫人一惊:
“你怎知?……也非如何地不堪,只是适逢去年暖冬无雪,春来又没下几场雨,佃户们生怕收成不会好,又有村里的几个闲汉到处造话乱嚼,弄得个个惶恐。我便过去安抚一二也就是了。”
没那么简单,这事情的幕后,只怕是又有人在中间作祟吧,花忆蝶心中冷静地想。
“娘,如今方是春和日暖,禾苗生长的季节,怎说就能看到半年后收成的好坏?我看,那些佃户们并非是抗租,而是想集体退佃吧?”
夫人已无暇再次惊异于花忆蝶的分析能力,脸上第一次完全没了笑容。见
“唉,总是瞒不过你。忆娘,你爹往日上京述职,按例一个月内必返,谁知此番一去便是将近百天,京里又传不出什么消息。娘心里惴惴,还要照常处理家事。奈何现在家里没了主心骨,单靠娘镇不住下面的这些人,尤其是府外,总有些松动懈怠。这回——”
“这回是动真格的,意在打击花家的财政。算起来对方好狠,先是一个月前让我落水病倒,再是今天的佃农罢耕,每次出手都不留余地。那承王爷是杀人不见血哇。”
花忆蝶低头边想边说,玲珑小嘴一张一合间冒出许多新名词,夫人听得似懂非懂,听得“承王爷”三个字时,反应过来,再想堵女儿的嘴已是来不及,只得急跺足叹气:
“傻丫头,隔墙有耳,你是想传出去让别人听见么?”
她抬头,炯亮的眸中似有星光闪耀,那种从未有过的眼神看得夫人呆住了。
“娘,”花忆蝶似娇憨似阴险地一笑:
“说与不说,有关系么?”
夫人的脸上写满问号。
花忆蝶来回踱了两步:
“我们就算明着骂承王,他为避嫌,至多出声争辩,必不会出手;相反,如果我们不言不语,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他定认为花家一味忍让,是个好捏的软柿子,便会更加肆无忌惮。同理,对此次的退佃事件,我想娘出面一定是设法挽留一批,放走一批——”
夫人听得连连点头:
“是啊,强扭的瓜不甜,勉强把佃农留下,想来必是出工不出力,秋收时收成若少一分,便谎称减产三分。到时个个抵死抗租,难不成把个个都送进牢里去不成?”
花忆蝶不以为然地摇头:
“错,这样只会损失自己,空出的田地找不到适合的人来耕种,来年荒芜,肯定会被一些与承王有瓜葛的人买走。此消彼长,如果再来这样两回,三五年后,花家将无一寸地,收不到一粒米。”
夫人冷汗涔涔而下,她不是没想过退佃后花府的被动局面,但却没想到这将会是整个家族衰败的开始。
“那该怎么办?”夫人被动开口道,完全忘了眼前不过是自己年方花季的女儿,而非是心目中足以遮起整片天空的丈夫。
身处豪门,要不,考虑白道吧。花忆蝶沉吟道:
“咱们报官吧,就说刁民抗租,请地方税吏出面,再遣队衙役过来吓唬吓唬老百姓。”
夫人苦笑,自己也是昏了头了,女儿即便聪明过人,毕竟才二八年纪,哪里识得什么世道。
“傻孩子,咱们就是官,你爹牧守焕州,方圆千里内,五城十八镇的民主政务且属其管辖,如何再去报官?”
花忆蝶瀑布汗,原来老头子是省委书记一级的大干部,不由心中哀叹:
要是穿过来是个男的该多好,新鲜出炉的花衙内一枚,走在大街上汽车——不,马车都得让道,左边一帮狐狸右边一群狗,可以光天化日地抢女霸女,抢女霸女……
“忆娘,你在想什么?”
夫人疑惑地看得花忆蝶眼中两颗亮晶晶的心形瞳孔。
“我抢,啊不是!”
花忆蝶瞬间回神,不由小心脏一拎:真个好险!连忙干咳一声继续道:
“那岂不是更简单了,我们直接差人去州府衙门里打个招呼,提队人马过去便是。”
“忆娘,这岂是你爹的为人?”
夫人一喟,眼中爱情与崇拜交错,揉合成一名古代贵妇的标准三观。
“你爹从来正直无私,不与民争利,这种欺压百姓之事,花府上下是无一人会去做的。”
原来是个清流哩,自己这个还未谋面的父亲大人,还真是个稀有生物。看来就算自己现在是个男儿身,衙内梦想也得灰溜溜地破灭了,?濉?p> 不过花忆蝶仍暗地咂嘴,啥子不与民争利,田庄虽未得见,估计刚够全家开支,至于这座大宅,这些奴仆,单靠当官的俸禄,得攒到花都谢了才是吧,明显老头子是另有不明财路。至于眼前这位娘亲是否知道,却为树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