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阳光透过林间枝叶,散在道上,映得一片斑驳。
散在人的身上,脸上,每个人都显得阴晴不定。
差不多了吧?
身着花府车夫装束的他抬头看看天光时辰,一声朗笑:
“动手之前,先问一句:各位认得我否?”
对面几个目力好的少年一楞,像是从他脸上发现了些什么。
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我说有那么泼天大胆的车夫,莫非他是……”
“啊,难不成你说的是——”
“嘘!”几根指头同时竖到口边。
“说不得!说出来即是犯驾!我等更不好下台!”
“不像,那人年纪与我等仿佛,怎会是一副大胡子的邋遢样貌?”
这位执着的小白同时收到同伴们齐齐的白眼致敬:
“笨!可知天下有易容之术?”
“……”
头前的骆麟和沈庆冠更是看得明白。
骆公子不自信地掂掂手中剑,扭头低声道:
“沈兄,你看那狂徒的模样,可像一个人?”
沈庆冠的从容淡定也已消失,举袖拭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边眯着眼偷偷向马车上张望:
“我目力不佳,今日骑马,未带瞳晶在身,看不真切,不过——不过确有几分相似……”
沈庆冠的声音显得嘶哑而艰涩。
这下骆麟急了:
“这,这可怎生是好?!此事若传出去让姨丈知道,我的小命难保!是哪个混帐小子探的情报?误我矣!误我!”
许是想到厉害处,不自觉地开始浑身打抖,提着一把剑扔也不是,拿着又烫手。
这伙恶少显然是以骆麟为首脑,沈庆冠为军师,这下两大头目同时没了主意,顿时成了一堆不新鲜的皮皮虾,垂头搭脑地顿时没了杀气。
马车中保持突击状态的花忆蝶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情况?这个车夫到底是多大的来头?怎么比自己的土豪老爸还要有威慑力?仿佛一句猜猜我是谁,就把外面那群荷尔蒙系的家伙们全身的雄性激素一下给抽掉了,连吱一声的勇气都不复存在。
车夫完好以暇,静静地好似在等着什么,一时沉默,恶少们万分难堪,心中全是一个“撤”字,都把眼望向两位领袖,等着他们给个话,好赶紧打马跑路。
沈庆冠哆嗦几下嘴唇,犹豫着想开口,这时——
“吁!——”
一声驭喝,载着花府财务部的那辆马车姗姗来迟,停在事发现场。
花忆蝶回头看看夫人,已经呼吸平复下来,兰儿向她点点头,示意无碍,花忆蝶轻舒口气,继续倾听外面的动静。
“呃咳!”老账房习惯性的痰嗽方响起,顿时传来一片手忙脚乱、收剑下马的声音:
“老师!”
“老师!”
“砰!哎哟!老,老湿……”
这位显然是下马踩空了蹬子,听口音下巴摔得不轻。
“孽徒!咳咳!……”
花忆蝶忍不住掀起窗帘缝向外偷瞧,只见那孙老头抡着手杖,踉跄着欲上前痛击一干恶少,三大五粗的赵先生拼命拦阻,而那几个恶少低头垂手站在当地,竟是动也不敢动。
“奇怪?”
花忆蝶喃喃道,这时突然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冷不防吓了她一跳。
“有什么可奇怪?”
马车夫的声音不急不徐地传入她的耳朵:
“孙先生是数理大家,三十年前曾任拈花书院的北院院长。休说云歌士家子弟尽是他的门生,便放眼焕州,乃至周边的岐、昌、海等州,又有几个大司筹(天启官职,主地方财政的统计预算等)不是他一把算盘一条戒尺教出来的?而且这位老先生记性极佳,过目不忘,每个门下生的姓名身份,甚至历科考试名次,都能熟记于心。”
难怪,花忆蝶点点头,目测外面这帮熊孩子,小时候没少在数学这门上挂过科,见了孙先生就等同于召唤出了童年的各种心理阴影。看他们个个连抬臂挡一下打都不敢,可见这个时代的师道尊严,果然不是虚话。
但是,数学家算鸡蛋还要靠算盘?大师级的水平不该是这样的吧?
同时才反应过来,他的声音好像只有自己能听得见,传说中高手的传声入密?
“你?你是谁?”
花忆蝶瞥眼夫人与兰儿,压低声音,做贼般地问道。
“呵呵。”
他笑了,少了些原先的高傲,多了一分温和,好像是大哥哥耐心地教小妹读书识字一般,花忆蝶不由感到一阵亲切。
“我是你表哥。”
表哥?天,花忆蝶到底有几个表哥,上次那两人,一位阳光系加一位娘系的还不够么?
“呃,你——”
未等花忆蝶问他姓名,马车微颤,那人已轻飘飘跃起,再落地,正好置身在数学大师孙会计那根充满愤怒的拐杖,和冷汗迭出的骆麟的脑袋之间,伸手一把握住了前者:
“孙先生,您误会了。”
“咳咳,误会?!你这家丁懂得什么?!”
老头子一边奋力在赵先生的熊抱中挣扎,一边吹胡子戟指大骂:
“这干孽徒!春光大好,不去认真读书搏功名,却成天价干这调戏良家子的下作之事,该死!该死!”
那些该死的孽徒们,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连一贯胆大张扬的骆麟,和口齿伶俐的沈庆冠,都像是缝上了嘴巴。
童年阴影:越狡辩,打得越狠!
“呵呵,”马车夫笑得好像在菜场看人杀鸡,摇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