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石豹眉头拧成一团,低头边想心事边前行。原本他是要按大司马的将令,再见过选秀使者后,判断此人的贪婪程度,再去北大营的貔貅帐中领取些银饷,用作打点皇命钦差的用度。谁知,他因芦隐舟的事而触动自己烦恼已久的心事,却不觉来走进了狴犴帐中。
眼前有一个人,似是待罪的兵士,正背对着他跪在堂下。
他楞了一下,摇了摇首,正想离开,却听见那跪着的人漫声吟哦道:
“曾遇多情损凡心,归营又恐别倾城,世间安有双全法,不负将令不负卿?”
这个是?!
“好诗!”
崔石豹终归比那些自少年起便吃上兵粮的粗莽汉子多些墨水,闻之拍掌道:
“真是好句!”
“我的妈!”
崔石豹虽是文人,但如一奶所出的胞兄般,体格粗壮,声音洪亮,而跪着的那人显然也是满腹心事,并未听见有人从身后过来,这一声忘情的喝彩只吓得他一屁股歪坐在地上:
“你你你!你吓死我了!”
“呵呵,抱歉。这位仁兄,此诗莫非是你所作?”
“呃,那自然。”
“请教姓名?”
“焕州韩光。”
韩光见对方一脸客气,装束又像是个中级武官,只好自认倒霉,站起身来拍拍臀上的灰:
“请问你是来找军法都尉的么?”
崔石豹却像是压根没听见他的话,仍在提问:
“韩兄弟这等文采,为何不去博个功名,却在军营当差?”
你是记者么?
韩光有点不快,但仍勉强回答:
“此事说来话长……”
韩光整日与粗声大气的士兵们为伍,久未见到文士,终是同类相逢的好感占了上风。见对方虽然不住提问,虽有些不耐烦,但胜在态度友好亲切,而且自己的故事与心事,比起那些大老粗们,或许眼前这个人更能理解吧。
于是,韩光把自己的来历简述了一番。崔石豹的眼光更亮了:
“你原本想去灿京参加春闱?”
“……正是,但时间将至,我却在此不得出……唉!”
“呵呵!哈哈!”
崔石豹笑出声来,韩光恼羞成怒地瞪他:
“你笑什么?幸灾乐祸么?”
“岂敢岂敢!”
崔石豹摆手,望着面前这张夹杂着茫然与不悦,却如初生牛犊般不畏世道艰险的年轻面庞,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中渐渐成型:
“韩兄弟,你若仍有意去考试,此事,便包在我身上!”
“什么?!”
韩光吃惊地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