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春秋一本书,尽多是那些韶华渐去独守空闱的女人。尽多是那些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帝王。
衣不如新,人呢?
她们忠诚,但更不傻。
所以得知真相的她们笑得非常真诚。
然而得知真相的花忆蝶却是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但尽管内心在嚎啕,芙蓉俏面上仍绽放着无限光彩:
“……有劳姐姐们前来传旨,忆娘惶恐得紧。舍内简陋,亦无待客之物,唯有从焕州家里带来一些特产。望各位姐姐不要嫌弃……”
花忆蝶笑得比所有人更加真诚。不待她挥手。兰竹两婢早将包裹好的“焕州特产”沉甸甸地恭敬奉上。
一边的凤执宫只当不见,因为她知道自己的那一份永远是最丰厚的。
早些天,庞太监已将两张屋契送到了她家里。
于是皆大欢喜。每个人都笑逐颜开地来了又去。
只把忧伤的夜色留下,留给花忆蝶一个人。
床角,那道皴皱抚了多少次仍是不平整,令人懊恼的很。
越看越碍眼。
“唉。”
花忆蝶叹了口气。喃喃道:
“如果你在的话,就出来吧。”
“你如何知道我在?”
屋内正中央。空气诡异地出现一丝波动,仿佛是被下面的一只无形火盆炙烤着引起了冷热气体间的对流。接着由淡渐浓,一道深影缓缓出现,一点点地占据了这一处空间。墨染般形成实质。最后,一个高大颀长的黑衣人站在那里,面如雪。唇似血,下眼睑是一抹永远的黛色。嘴角飞扬着邪邪浅笑,像对红尘的戏谑嘲讽,又像是对眼中人儿的深深眷恋。
他的目光中有惊异,花忆蝶无精打采地瞥了他一眼,就皱了一下鼻子扭过头去:
“切,想啥呢?我当然不会你们无双城的甚么摄息,甚么心聆那些个高大上的武功。我只想到明天就是我入宫的日子,谁要是此刻再不跑来见我一面的话,就不知该等到猴年马月才有机会了。”
她无意地皱起鼻子的模样,令人迷醉。
无双花影的笑容微滞,随即越发裂嘴,露出一口白牙:
“不愧是花家大小姐,这份机智足以作我的‘后背’,佩服。”
他挑衅似的目光闪亮,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上回两人独处一室时的场面是如何地的旖旎,她干咳一声,怕冷似地将一双纤巧赤足缩进被子里,同时故作欢快地道:
“我当然很好啦。嗨,你最近还好么?”
“一切甚好,只是我上次自东海上一来一去,竟错过了海贼那一役,没能作你的手中剑……幸好,你依然平安无恙。”
他的声音平淡得好像一杯喝了一整天的茶,但花忆蝶敏锐地觉察到,里面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在。
这是一种打开笼门仰望鸟儿展翅飞上云霄,解开锁链看着小狼跃涧隐入山林,那样的释怀。
与那样的落寞。
曾经可以是最亲密的人,如今却只能看着她走,联想到自己的前世,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抽痛了一下:
“……几个小海贼而已,你别放在心中,要知道我天启军可是强大而无往不胜滴……还是说说家里的事吧,大家都还好么?”
“都很好,只是夫人想你得紧。”
回想起御姐老妈的婆娑泪眼,心又痛。
完了,这还能不能愉快地交谈了咩?!
花忆蝶努力深呼吸,继续挣扎出笑容来:
“嗯……你记得带口信给她,让她每天多吃一块芙蓉花糕,甜食可以愉悦心情。还有徐姐那里的进展可还顺利否?”
“依依楼已按你之前设想,改建彩衣楼,厅堂内搭了丁字形的戏——不,是演艺台,徐晚晴正在为红牌们采购各式衣裙准备走——走秀,并着青牌们排练你留给她的歌舞。你的师父韩少卿也经常过来走动,说是要一起准备——首演……”
无双花影的一番话中夹杂着几个生疏字眼,于是说得很是辛苦,在花忆蝶几次提醒下,微蹙着眉总算说完。花忆蝶欣慰地点头:
“太好了,徐姐果然是个能干的人。我没看走眼。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把这款综艺产品推出去,等待市场有了反馈之后,再收集并分析情报,给出下一步的战略。对,还要考虑可能出现的同类产品的恶性竞争……”
无双花影对这类自己完全不理解的话,能滔滔不绝地从她口中说出来,心中感到有些奇怪。有些好笑:
有趣。每次提起生意和钱财来,她竟比商人更像是商人……
心绪游离间,发现她正歪着头看她:
“喂。你是否还少说了件事?”
“何事?”
“那个极品家丁震九霄——”
“此次回云歌行程匆忙,我未及细探,只是听说他现已颇得震大勇器重,俨然是南市的第二个提刀。依依楼左近俱有他安排的刀客把守。曾有两个狂生想仗着酒醉轻薄陈小燕。结果被人带走后再无踪迹,官差也不去追究。如今莫说寻常客人。便是城西那边,也无人敢来青衣楼滋扰。”
“好个厉害的人物,或许我们过去都小看他了。不过,他现在虽为我爹驱使。但未来却难说的……只盼着到那时,彼此最好是友非敌。终归这断腿之仇是他的心病,也是我花家欠他的。唉。都怪当时长胜下手太狠了些……”
花忆蝶再次皱起鼻子,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