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个马路,怎么形容吧,那个时候其实是很荒凉的,全都是土路,但是划出了地方,还有施工队在那儿,我和另一个搭伙的一起走,就是靠施工队往外面跑了几十里地,结果没什么用,最后还是给抓回来了——搭伙的那个当场被射死,我嘛,因为那个牌子……也不能这么说。”
他迅速反驳了自己。
“应该是说,因为给我牌子的,我得罪的那家人,不想让我死得这么轻松,就又被抓回来继续坐牢了,后来就没再试过,没什么原因,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儿吧。”
这和那挖洞的老大爷,怎么听着有点儿像呢……
但是两相比较,老大爷还算好的,这个老师直接是让自己的仇人牵着鼻子耍弄,以为跑了,结果资本还是来自于敌人……
也怪不得他之后没有别的行动了。
“你这贼惨啊……不过要说仇人,我也差不多,咱们两个半斤八两吧。”
说话的人距离有些远,不过能听出来这本应该是个温和的声音,现在有点沙哑。
“我也不知道怎么着治个病不给他们垫医药费,就得罪人了,反正那家人的孙子得势之后,就是一个条例……咳,当年他的学费还是我出的呢,结果就弄出个这玩意儿来,我算是自作自受,只是可怜我的妻子,我的女儿啊……就不明不白的被撞死了。”
“我可真不知道能有什么对不起他们的,呵,半斤八两,挺失败的,是吧?”
两个人这眼见着就快要隔空聊上了,不过好在老大爷很给力,又一次提醒了一下他们谈话的主题——
“你俩这倒是确实半斤八两,哎,医生,你是怎么越狱的?”
“这个嘛,当时上边的工厂还不是什么手工艺厂,是个肥皂厂,里面有不少能用得上的化学材料,我当时刚学过点东西,直接配了一管强效药剂,药死了不少狱警之后,剩下的拦不住,要是没有增援过来抓人,当时所有人都能被我带出去——不过这是十一二年前的事情,那会儿挺轰动,现在估计也没什么影响了。”
“那可不,还是有不少影响的,要是你没弄这么一招,咱们和狱警不会分开吃饭——说起来,这些牢房也是因为当时反抗太激烈了,才增设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那之后我肯定是犯罪了……哎,我知道我不应该给那些狱卒下药,可是心里那口气呀,就是下不去。我估计不适合当什么医生吧,脑子里都是这种想法。”
他叹了口气,接下来的话茬正好被同病相怜的老师接上:“我也不该是当老师的人,哎。”
……这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知法犯法。
程诚一边腹诽,一边挠头。
“哪里有什么不配的,俺看你们就没有错!”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大门那头响了起来,很快,又出现几个声音声援他了。
“没错,要不是那群垃圾玩意儿,老子根本不会在这里!”
“都是这些狗*的玩意儿,硬要说些什么狗*的话,我看该死的是那群垃圾!”
文明倾听,少说脏话。
程诚默默捂上耳朵,然后听到了医生的嗓音,他又把手放了下来,继续做一个沉默的倾听者。
“我是说,我不应该配那些药剂——要是不配的话,那些狱卒不会出事儿,至少他们的家人不会因此伤心,他们也不会有事,但说这一件事,我是不对的,因为狱卒们只是认真的对待这一份工作,他们没有错,他们是无辜的。”
狱卒……是不是无辜的,这得看具体情况。
“或许也有不是无辜的,但是只要有一个没做过错事,那我为什么要杀他?我配了药剂之后,他们丧命了,其中有无辜者,这就是我的错。”
他说着说着,话头就转到了老师身上,干脆开始给老师分析了起来。
“至于老师,你是不是觉着,自己根本不应该带人出去?另外一个一起走的,死掉了,是你的责任?”
……这个一针见血啊,老师的表情立马就凝滞了。
“对,他要是好好在牢里待着,根本不会出事儿,可是他还是因为相信我,两个人一起走了。”
“要我说,你是无罪的,因为跟你一起走的那个人,就算是没有人搭伙,也一定会策划越狱,所以说不管他死在哪一次越狱里面,都是有可能的,而不能说是,因为跟你一起走死了,就是你的错,这又是什么道理?”
“就算是没跟你一起走,他也一定会越狱,既然这样,死在什么时候,有什么区别?所以说,不是你的错。”
他这么长一段话,瞬间就成功把程诚洗脑了。
程诚这个文盲就是很擅长盲目相信说话说很长的人。
这大概是个弱点也说不定?
不过仔细想想之后,医生的话其实有不少的逻辑漏洞,比如说,如果老师不叫那个不知名的搭伙人,在那天从监狱离开,至少人家能够多活几天,这件事情的对错主要其实在于搭伙人的意愿——如果说他本来就想越狱,那么其实老师没什么大错。
但如果老师游说了人家加入进来,然后这才越狱的话,就确实是老师的一部分责任了。
可世事之中,又有谁能够清楚地分辨出真真假假呢?
反正程诚是没觉得自己能分得出来,活得糊涂点,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不是?
程诚继续保持沉默,试图得到新的信息。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才会死在那里!”老师崩溃的抱住自己的